第1章 结束也是种开始

西牛贺州,耕读山脉。

冬日凛冽,风雪飘摇。

素白柳絮随着呼啸,席卷在银柳玉林深处。

纯澈且冰冷的寒意,如骤然泼洒的豪墨,伴着血腥缓缓弥漫。

普贤穿着破烂的鎏金袈裟,屈膝跪倒在风雪中,神色显得愈发萎靡起来。

他的身躯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尤其是腹部位置,有道狰狞的贯穿伤痕,边缘位置弥漫着剑光,疯狂蚕食血肉愈合的威能。

风雪的嘶吼咆哮里,绵密的精致符文飘摇,盘旋覆盖在肌肤表面,如同抽丝剥茧,汲取着他的生机。

周围,群敌环伺。

天庭仙家、地府鬼差、西方佛陀、玄门修士、芦洲妖族、南瞻巫僵……

这里,有惊艳绝伦的天骄,有德高望重的老祖,有位高权重的领袖,还有各大家族、门派、组织的魁首。

他们表情肃穆,神色坚定,功法持续转动,布置重重天罗地网,来杜绝后退道路。

“普贤,休要顽固抵抗,交出碧空令,我等还能留你魂魄完全,前往轮回投胎转世。”

“普贤,你这个老魔头,为了炼制碧空令,竟屠杀我芦洲百万妖族,以血炼制胚胎,这血海深仇,永世难忘。”

“普贤,身为佛门菩萨,正义果位,你竟以权谋私,残害忠良,暗中偷窃佛门宝物,掠夺舍利,以此证道准圣,真是卑鄙无耻。”

“普贤,成王败寇,还不乖乖伏诛!”

……

滴答、滴答、滴答……

掺杂着鎏金的血液,顺着伤口持续弥漫,逐渐形成大滩的腥红。

普贤支撑着身躯,缓缓站了起来。

呼啦!

盘踞在周围的群雄,纷纷倒退,看向普贤的眼神里,充斥着忌惮和后怕。

他们内心恐惧。

恐惧这位魔头的临死反扑。

“呵呵……”普贤喉咙沙哑,苍白地笑着。

他目光深邃,眼眸明亮,闪烁着乌黑的色泽,仿佛是永无尽头的深潭。

些许苦涩,在唇齿间绽放,流淌在心间。

数个元会的积累,海量资源的消耗,尸山血海的献祭,终究还是败了。

眼前的场景悄然发生变化,生平过往像是走马灯,不断转动起来,画面清晰且琐碎。

他,本是阐教亲传弟子,却深受玉清圣人厌恶,于昆仑山修行数个元会,不过是区区金仙境界,于封神战役被三霄削落三花五气,沦落凡尘。

后来,是西方的掌教圣人,在危难中施以援手,将其解救超度为西方菩萨。

普贤心中感念恩情,从此兢兢业业,刻苦修行,为西方的无上荣光而呕心沥血,却从未想过,他的存在,不过是二圣偿还功德的筹码。

得知真相,他悲痛欲绝,伤心难耐,主动加入魔道阵营,凭借菩萨身份,为魔祖罗睺的复兴大业,打探海量情报,地位层层提升,并以此得到罗睺的梦境碎片。

在这块梦境碎片里,普贤找到了证道的机缘。

碧空令!

传说,这件宝物,是道蕴的光芒所向,能承载天地运转的威能,带着宿主逐日飞升,遨游岁月。

为了炼制此宝,普贤苦心积虑,运筹帷幄,经营数个元会的大业,终于在耕读山脉炼制成功。

可惜的是,他的计划,被太阴星君提前推演出来,并将消息主动放出去,令洪荒众多仙家知晓。

贪婪,就像是秋日的野火,燃烧后就永远无法停歇。

在普贤功成的瞬间,杀戮的浪潮接踵而至,将其死死的拍击在风雪之中。

直到现在。

普贤微微颔首,凝望远方,眼神里毫无忌惮,反而荡漾着淡然。

“可惜了,过程匆忙,漏洞太多,导致东窗事发,成功就是结束!”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却没有丝毫懊悔。

他的身躯如同苍松,傲然挺立在风雪中。

破烂的袈裟呼啦作响,仿佛是战场凯旋的旗帜,无声诉说着萧瑟狂傲之意。

草木清新的生机韵味,骤然绽放,形成绿色的令牌,静静悬浮在掌中,不断吞吐着日月精粹。

霎时间,在场的众多强者,忍不住呼吸急促,神色狂热起来。

碧空令!

传说中的宝物!

盘古的希望和寄托所化,能够畅游光阴长河的至宝!

“好宝贝,与我西方有缘!”

“此乃天地之宝,合该镇守瑶池!”

“放肆,这分明是妖皇的遗物,谁敢和芦洲抢夺机缘!”

……

凝望周围的贪婪嘴脸,普贤淡然的摇摇头,轻轻摆手。

嗡~

碧空令绽放青光,像是燃烧的碧玺玉石,将天地都渲染成碧游之色。

明媚且纯澈的味道迸发,形成荡漾的碧波,疯狂席卷笼罩,像是卷起的麦浪,吞噬山川。

“普贤,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不好,他要自爆!”

“老贼!”

……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云霄。

温暖明媚的春日过后,紧接着,就是炽热干燥的盛夏。

山川河流,花草树木,花鸟鱼虫,苦苦煎熬了数十天,终于等到了清冷温润的夏雨。

苍穹深处,云海渺茫。

乌龙蒸腾缭绕,盘旋身躯,吞吐着雷霆雨露,为昆仑山脉散落这场馈赠。

如同黄豆般的雨水,稀里哗啦的坠落,为山石田土增添起勃勃生机。

灰尘味道极为浓郁,但是,随着雨水的淋漓,则变得通透清新起来。

呱、呱、呱~

躲在洞穴深处的黄泥蛤蟆,纷纷爬了出来,摇晃着肥硕身躯,欢快的叫着、跳着,并趁此机会,将卵产在水坑的底部泥巴里。

蓝汪汪、圆滚滚、胖嘟嘟的宝塔蘑菇,在湿润的泥土里,陆续站起来,轻轻抖动着身躯,散发着欣喜。

许多蓝色的颗粒,微弱渺小,在宝塔蘑菇被雨水拍击抖动的瞬间,朝着附近轻轻散落过去,趁机黏着在黄泥蛤蟆的屁股上,借助着短暂的夏雨,来完成授粉这项重任。

昆仑山特有的苍流白鹤,反而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鹤群蜷缩着身躯,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斥着慌乱。

这种沙道异兽,最是惧怕雨水。

纯净的水汽,于它们而言就是穿肠毒药,能够轻而易举的令其羽毛脱落。

“别怕,别怕,有我在。”白鹤童子站在鹤群中央,柔声细语的安慰起来。

他嘴角含着笑意,看向外界的风雨,心里惊艳,嘟囔着:“南极师兄的布雨手段,愈发高明了。”

“唉!听水火童子说,还有六年,就是封神量劫了,不知昆仑山的安静,能否如维持如今这般。”

“好啦,别怕,我陪你们!”

此时,同样有双眼眸,静静凝望着雨夜。

普贤目光深邃,神色幽幽,默默注视着瓢泼大雨。

许久后,他微微叹息,道:“原来,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