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翌日,张枫拿着一部崭新的手机找到王森说道:“昨天是我太冲动,对不住了,王森。赔你个新的。”

“大可不必,算我还你的。”

“你不肯收,就是不愿意原谅我。”

“我们很难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我不会成为你,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碎就碎了吧,我会慢慢修补好他。”王森意味深长的说到。

“你不收下,我会彻夜难眠。”

“我并没有因为手机碎裂而责怪你,你又何必自怨自艾。”

“我无法原谅自己,作为班长,没能考虑你的感受,没能守住对你的承诺,没能让你融入集体,是我的错。”

“谢谢你对我的付出。我有我的路要走,虽然孤独漫长、前途灰暗,但至死不渝。这是我该走的路,与你无关。”

张枫觉得眼前的王森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矮小,自己也没想象中那么高大。当他开始平视王森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家伙这么让人心生赞叹。

“我尊重你的选择。”张枫将手机收了回去说到,“如果哪天你迷路了,记得来找班长。”说罢,张枫微笑着转身消失在夏天耀眼的光辉中。王森没想到,班长也会这么可爱。

醒酒后的张横早已忘了昨夜发生的事,听室友叙述后,他追悔莫及。张横遗传了他父亲的酒量。他父亲名叫张竖,曾经也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一次庆祝球赛夺冠的聚会中,认识了隔壁班的一个姑娘。张竖一杯酒下肚后开始云里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以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其实,张竖是独生子,哪有什么弟弟。喝了酒的人都爱称兄道弟,寻觅亲人。张竖糊里糊涂的便跟对方聊了起来,聊的特别投缘。第二天醒来,人们纷纷夸赞张竖不仅球打的好,撩妹子也有一套,而张竖全然不知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听人们说,昨天与张竖一直在一起的是个女生,而且还是校女篮队队长---张圆。张圆相貌平平,身材健壮,平时爱理短发,从不爱打扮,咋一看像个男生;自从她认识张横后开始留长发,摸润肤膏,描眉,画唇;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去改变自己的形象,每每都是东施效颦,无济于事。张竖除了能像兄弟一样跟她聊天之外,别无他想,他想之事让他心惊胆战。在那个青涩的年代,张圆情窦初开,认定了张横这个终身伴侣。毕业之后,张圆借机彻底灌醉张竖,两人发生了关系,于是有了张横。在张横踏入大学校门前,张竖告诫张横这辈子绝不能做的三件事:第一个是喝酒;第二个是跟不好看的女生聊天;第三个是跟不好看的女生喝酒聊天。张竖对张横的告诫,充满了悔恨和救赎,他不希望他的儿子重走自己的路。可是,地球是圆的,竖与横的因果总会相遇。

张横庆幸自己醉酒后遇到的是常珉,他清楚自己为什么喝酒,但酒后伤人这件事是他难过的一道心坎。张横想找常珉当面道歉,毕竟一码事归一码事。张横与常珉不约而同地邀请对方去球场见面。在张横去的半道上遇到了欧阳静。欧阳静怒气冲冲,挡在张横面前。

“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张横看着眼前面带愠色的欧阳静,怎么看都觉得好看。他知道欧阳静是为了常珉而来,正好也给了他向欧阳静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伤害常珉?”欧阳静瞪着张横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喝了点酒,酒后失控,我也是第二天听室友说起才知道那天晚上犯了混,伤了人。欧阳静,你原谅我好吗?”张横哀求道。

“他不是第一次被你弄伤了吧?”欧阳静追问道。

“我承认上次篮球赛是我弄伤的他,是我不对,是我小心眼,可我实在气不过。”张横委屈道,“其实那天早上我看到你与常珉见面,之后便一直跟着你。你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那么无情地伤害你。我不希望你受伤,不想看见你哭。那天球赛场上,我看到你在人群中,每次他进球时,你就面带笑容,眼睛里全是他;我进球时,你却情绪低落;他那样对你,你还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张横的心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滑落,越滑越低,快要接近地面。他接着说道:“我当时嫉妒、愤恨,我虽然没他长的帅,但我球打的比他好,我一心想着要证明给你看,要让你看到我的存在。可是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就是去送了个早点,就是去球场看了比赛;你那么确定我喜欢的人就是他吗?你那么确定我哭是因为他吗?你听到我们那天早上谈过什么吗?”欧阳静反问道。

“我不知道那天早上你们说了什么,但是我确定你一定喜欢他,我能看出来,我能感觉的到。”张横的胸腔憋胀,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闷,“球场上是我故意弄伤他的,可当时我也受了伤。他受伤时你那么关切地站在他身边,那么体贴地拿出医疗包为他清理伤口,我的心都快碎了。可他看都不看你一眼地把你推开,我很愤怒。我从来没这么在意过一个女生的感受,从来没这么嫉妒过一个人。人们都说喝酒能暂时缓解忧愁,我知道我不能喝,可我就喝了那么一小点。”张横的心掉到了地上,他努力解释着,他希望眼前的欧阳静能够原谅他,他希望她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哪怕她有一丝一毫的同意与怜悯,他都会如释重负。

“我与常珉只是朋友关系。”当欧阳静说到朋友关系时,口音略显生硬,她仰着的头突然低了下去。

张横掉到地上的心慢慢变大,这颗心像海绵一样逐渐填充着张横空洞的身躯。张横能感受得到欧阳静内心的情绪,虽然她低着头,但他能听到她呼吸里的悲伤。此时此刻的他多么想靠近她,用温暖的双臂环绕着她,用坚挺的胸膛支撑着她,用侧耳贴着她的面颊与她一起经受风雪。张横伸出左手,将那双粗糙但有温度的大手伸向欧阳静的头,他失去了理智。当那只手渐渐靠近她时,他内心炽热,像火炉一样炙烤着那只手,越来越热,越来越痛,而那只手要去的地方是一湾清泉,只有那湾凉爽的清泉才能缓解他的疼痛。欧阳静并没有发觉张横的举动。当冰与火触碰到一起时,瞬间炸裂。欧阳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令她厌恶的男生,看着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她全身神经紧绷,向后跳了一大步,躲开了张横。她惊恐万分道:“你干什么!你不要再来伤害我了,好吗?”

“对不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难受。”张横为自己不由自主的唐突举动解释道。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难受。”

“那天晚上,你在大庭广众下说我是你的。之后,同学们都在议论我,我与你根本就没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现在都成同学们口中的狐狸精了,无论我走到哪,仿佛都有人在背后议论我,在骂我。你还要再害我到什么时候!你要是不想看我难受,请你远离我,好吗?”欧阳静哀求道。

“告诉我是谁,是谁在背后八卦,我去抽她。”

张横没想到自己酒后失言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没想到自己一心想要给予的保护,竟然变成了伤害。他真想重重地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别再闹了,张横。我们不可能,只要你离开,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欧阳静乞求到。

看着欧阳静可怜巴巴的样子,张横的心化作一滩水。张横的眼角溢出一滴十几年罕见的眼泪,说道:“好,我不打扰你,但是,在你结婚之前,我不会放弃。”

欧阳静觉得眼前这个人无可救药、胡搅蛮缠。她开始对张横的执着感到害怕,她害怕他哪天喝醉了再去找常珉。她对醉鬼的恐惧根生蒂固。欧阳静的母亲天生丽质,温文尔雅;她的父亲英俊潇洒;当年她母亲因为这副俊俏的外貌嫁给了她父亲;结婚后,她母亲发现她父亲嗜酒如命,每次醉醺醺的回家,不是对她母亲拳打脚踢,就是在家乱摔东西。从小欧阳静就生活在噩梦之中。在欧阳静12岁那年,她父亲因饮酒过度后出了车祸,最终卧床不起。欧阳静的母亲没有选择离家改嫁,而是带着欧阳静每日辛勤工作,坚守在她父亲身边。直到欧阳静16岁那年,她父亲撒手人寰,母女二人才歇息下来。

欧阳静畏惧地向后又退了一大步,她转身要跑,却看到了正在向这里走来的常珉;常珉身后几百米远的地方,王森正气喘吁吁的向这里跑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到,常珉一脸疑惑地看着欧阳静,王森满头大汗面露凶色地看向张横。常珉原本是一个人约好张横见面,他不知道,王森担心常珉出事,一直偷偷跟着他。

“怎么回事?”常珉问到。

“他有没有欺负你?”王森指着张横,对欧阳静说道。

“没有。”欧阳静看了一眼常珉,拉起王森的手跑开。欧阳静跑的很快,王森被牵着手跟在她身后,她的手一点温度都没有。王森被欧阳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现在发生着什么,这是在做梦吗?再三确认后,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真正的欧阳静,正真正地牵着他的手,真正地在校园里奔跑。她一刻都没有停,路过的同学看着这一幕都惊掉了下巴。跑出校园后,她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下停了下来,她立马松开王森的手,依然背对着王森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她嘱咐王森不要跟过来,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跑回宿舍。

王森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掐了自己的脸蛋,再次确认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他的心在云里雾里,他看不清欧阳静,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不管怎样,他是喜欢她的,只要他足够喜欢他,一切都无所谓,何必想那么多,只要她愿意就好。想到这里,王森才开始慢慢高兴起来,他的心跳加速,脸颊滚烫,被欧阳静牵过的那只手被王森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他能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那只被冷却的手渐渐灼热了起来。

常珉与张横看着远去的二人,瞠目结舌。张横恍然大悟,原来欧阳静一直喜欢的人是王森,只是王森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值得欧阳静去喜欢,相比之下,自己反到有很多比得过王森的地方,想到这里,张横越来越有信心。常珉知道欧阳静不是真正的喜欢王森,一定有什么事他不知道,欧阳静想要干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他看了看张横,似乎明白了一切。

“对不起,让你多次受伤。”张横向常珉深深鞠躬道歉。

“我能理解,我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法再跟你说什么。总之,每个人都有接受和拒绝别人的权力,希望你能理解,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常珉说道。

“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打球吗?”张横问道,他不希望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对手。

“你觉得呢?”常珉看着张横笑了笑。两人肩对肩碰了碰,相互握着对方的手,缔结了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