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魉所说的有趣，确切而言，应为惊悚。
孙大福站在井水里，脑袋后仰，脸朝井口。
一把桃木剑插在他的嘴巴里，七窍都有斑斑血迹。
他的手脚都被铁钩穿过，用铁链固定在井壁上，才能保证尸体不会倒下。
井水齐腰，泡得尸体的下半身发肿发胀，从上面看去，更像是两具尸体拼接到了一起。
“确实很有趣啊。”
蛇怪轻笑。
“我看不出哪里有趣。”
魏九如实说道。
“药汤分魂。”
“铁链锁魄。”
蛇怪和狗魉一人一句，然后相视大笑。
分魂和锁魄都是过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魏九静候下文。
“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案子了。”狗魉说着看向魏九，“二哥，你运气他娘的好。”
魏九问道：“要不要将尸体弄上来？”
“现在动尸体，只会打草惊蛇。”蛇怪的建议是先回清道夫衙门，向夫子汇报。
夫子再去跟陛下请示，先将这案子的侦办权拿到手。
大理寺那边，说不定也盯着这案子呢。
“分魂锁魄后，最终的目的呢？”蛇怪和狗魉都不明说，回去的路上，魏九只能主动询问。
狗魉诧异地道：“二哥竟没看出来？”
魏九无语，敢情这俩货不是特意在卖关子，而是他们以为，如此明显的事，不需要说出来，魏九也已知晓。
“我所知不多。”魏九这话不是谦虚，而是事实。
狗魉笑道：“先分魂，再锁魄，双管之下，只为夺寿。”
夺寿？
寿元还能被夺走？
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不对，不对不对。”蛇怪摇头纠正，“不是夺寿，应是偷寿。”
偷寿？
狗魉哼了一声。
一字之差，宛如天壤。
夺是抢，会让被夺者惨死。
但偷就不一样了。
从这人身上偷走几年，从那人身上偷走几年，只要此事做得足够隐秘，很难被人发现。
“若是偷，那就更有意思了。”狗魉两眼都在冒光。
蛇怪道：“看那孙大福的尸体，此人怕是已经偷了很多年了，若非在近前变本加厉，明目张胆，也不会败露。”
“这说明他快成功了，在短期内急需要大量寿元，不得不铤而走险。”狗魉决定加入这案子的调查。
但最终能否加入，得夫子说了算。
回到清道夫衙门，正好魏征下朝回来，将此案详细告知。
魏征听后沉思片刻，道：“既然鼠首将此案交给了牛魔，那就由牛魔负责侦办，陛下那边，无需担心。”
“夫子，我我……”狗魉在魏征面前，总会有些结巴。
魏征微笑道：“此案的一切听牛魔的调派。”
言外之意，狗魉若想加入调查，只需征得魏九的同意即可。
魏九是新人，确实需要大案要案的磨砺。
这偷寿案用来磨砺魏九正合适。
只要魏九能迅速成长起来，十二生肖的合体，威力会有多强大，魏征很是期待。
别看如今的大唐国力强盛，四海歌平，实则内忧外患，杀机四伏。
魏征身居高位，自然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大唐盛世离不开他的呕心沥血。
能够找到孙大福的尸体，狗魉的鼻子功不可没，往后定还有用得着狗魉的地方，魏九自然乐意让他加入。
三人回到议事堂，重新梳理此案的线索。
幕后之人先将孙大福杀害，锁魄布阵，分魂偷寿，再以七日腐弄得无数幼童似染怪病，让他们的爹娘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部分寿元。
鼠首在这时候进来，怀里抱着一些书籍，笑着对魏九说道：“老二，这些书或许对你有帮助。”
那些书籍都没有封皮，翻开后，却是在讲分魂、锁魄和夺寿的事。
魏九道声谢，打算回头就将这些书吃透。
要查清偷寿背后的阴谋，先得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二哥，那我和六哥先去查查孙大福的死。”狗魉干劲很足。
魏九笑道：“辛苦了。”
调查孙大福的人际关系，很有必要。
二人离开后，魏九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凉亭里看那些书。
强行掠夺他人的寿元，需要极其高深的修为，一般有这种修为的人，反而没有去夺他人寿元的必要。
但修为不高的人，也能通过特定的法子夺寿。
但因修为不够，这种偷来的寿元无法直接使用，需要将其炼制成长生不老药。
这是魏九翻过那些书得出的结论。
毫无疑问，幕后之人定是在炼制长生不老药。
这种用他人寿元炼制而成的长生不老药，在漫长的岁月里，确实有人成功过，但绝大多数尝试者都是以失败告终，落得害人害己的凄惨下场。
纵然成功的希望渺茫，自古以来，仍然不乏痴心妄想的尝试者。
凡人寿命短暂，对长生的渴望最为强烈。
到傍晚时，狗魉和蛇怪才回来，双双垂头丧气。
孙大福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而且此前竟然是个屠夫，居然也敢跑去开医馆？
“这个发现就很关键。”魏九听后笑道。
狗魉疑惑地问：“哪里关键了？”
“孙大福一个屠夫，为何要跑去开医馆？”魏九笑着分析，“只能是有人花钱让他这么去干，一切的一切，都是幕后之人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狗魉恍然。
“而且，一个屠夫开医馆，太医院审核的人是睁眼瞎吗？”魏九知道在大唐尤其是在长安城开医馆，资格审核非常严格。
孙大福一个屠夫，却能通过审核，开妙手回春堂那么大的医馆，足以说明太医院大有问题。
只要线索不断，就能抽丝剥茧，终有窥见真相的那一刻。
“查，我马上去查。”狗魉表现得异常积极，连晚饭都没吃，就跑去了太医院。
等他回来时，看到魏九居然给他留了一盘的烤鸡腿，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以前到了饭点，大家都会争抢自己喜欢的食物，烤鸡腿也是虎王的最爱啊。
“吃完再说。”魏九将烤鸡腿推到狗魉的面前。
狗魉确实饿坏了，开始狼吞虎咽。
一大盘烤鸡腿，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狗魉抹掉嘴巴上的油，说道：“审查孙大福资格的是太医院的黄耿忠，这个黄耿忠啊，好色又好赌，欠着一屁股的债，孙大福定是用银子收买了他。”
“他家在哪？”
是不是被孙大福收买，找黄耿忠谈谈就知。
“这会儿他不会在家，应该在赌坊。”狗魉已经摸清了黄耿忠的日常作息。
结束在太医院的工作后，黄耿忠会连续三晚在赌坊，接下来的一晚在青楼，如此往复，三赌一色，非常规律。
昨晚黄耿忠刚去过青楼，今晚肯定在赌坊。
黄耿忠已到不惑之年，连着赌能行，连着色身体怕是吃不消。
在赌坊里找到黄耿忠的时候，黄耿忠正在跟赌坊老板借钱。
赌坊老板这回说什么都不肯借，只因黄耿忠已经欠了太多银子，他都开始担心就靠黄耿忠的那点俸禄，能不能清完已经欠下的账。
进入赌坊的时候，三人都戴着各自的面具。
赌坊的人看在眼里，都不敢阻拦，害怕地退到一边。
那些正在赌博的赌徒，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面露惊恐。
“黄太医，跟我们走一趟。”魏九冷声道，几步便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黄耿忠面前。
黄耿忠正在绝望的气头上，骂道：“你他娘谁啊，别妨碍老子，赶紧滚蛋。”
站在旁侧的赌坊老板都快被吓晕了。
清道夫的十二生肖，谁他娘的惹得起？
“黄耿忠，就凭你对我们二哥说话的态度，砍掉你一条腿，不过分吧？”蛇怪阴恻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