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很大。
偌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胖婶也很诧异。
来看病的都是幼童。
找到魏银瓶时,她正在躺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柏树下,小叔魏飞正在旁边照顾。
魏飞骨瘦如柴,双眸垂泪,默默注视着奄奄一息的魏银瓶。
魏银瓶面黄肌瘦,双眸紧闭,像是已在弥留之际。
“大夫呢?”
胖婶看到没人管她的孩子,又急又怒。
“来的孩子太多了,他们有钱。”魏飞抹了一把泪。
魏九道:“你们别着急,我去找大夫。”
“小九,这个家关键时候还得靠你啊。”胖婶呜咽着说,泪下如雨。
魏飞欲言又止。
妻女没病没灾的时候,他靠做短工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一旦有谁生病,他便无能为力。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哪。
魏九来到旁侧,那边排着很长的队,都是幼童的爹娘,手里捧着金银,脸上写满悲伤与绝望。
跟这些有钱人相比,魏九身上的那些银子,微不足道。
妙手回春堂。
这座医馆是最近新开的,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名噪长安。
别的医馆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到了妙手回春堂,只要肯花钱,都能治好。
魏银瓶刚生病的时候,也去别的医馆看过,钱花出去了,病情却越来越糟。
在胖婶的言语轰炸下,魏飞才同意带魏银瓶到妙手回春堂来看看。
这一来才知道,这里的诊费和药费都贵得吓人,不是他们承担得起的。
这时候,除了去找魏九,他们也没别的办法。
魏九带来的银子,给魏银瓶看病应该是够了,只是银子不够多,需要排队。
看魏银瓶的情况,怕是撑不到轮到他们的时候。
“没钱看什么病?快走快走,别耽搁后面的病人。”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怀抱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扑通跪倒,磕头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只要能救活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样吧,带孩子到后堂去。”负责登记就诊信息的人,是个留着八字胡的小老头,声音尖锐,一脸贪婪。
那妇人连声道谢,欢天喜地地抱着孩子去了后堂。
后面的人看在眼里,都是如法炮制,哪怕他们家财万贯,为了孩子能尽快接受救治,也甘愿下跪求人。
但凡下跪哀求者,尽被带去了后堂。
魏九在旁侧看着,只觉这事不对劲,很不对劲。
比如最先的那个妇人,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医馆的人又能从她身上夺走什么呢?
前面的人去了后堂,队伍长龙很快缩短,没多久便到了魏九。
那八字胡瞥了一眼柏树,问道:“是老魏家的那丫头?”
魏九点点头。
“那丫头的病非常严重,虽能治好,但极其不易,先预交一百两银子吧。”八字胡收回目光,语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一百两银子?
还是预交?
这意味着要治愈魏银瓶,所需要的银子将会是个无底洞。
魏九心情沉重,来到柏树那边,将情况说明。
叔婶听后都是低下了头。
魏九能力有限,这他们都清楚,现在想救孩子,显然只剩下一条路。
“我去求他们。”胖婶拿袖子擦干泪。
为了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让她到最肮脏的瓦舍里接客,也无所谓。
“婶娘,不能去。”魏九拦道。
胖婶哭道:“可瓶儿……”
“我觉得这家医馆有问题,要不我带瓶儿去清道夫衙门,那里能人异士很多,定有办法。”魏九心里是真的不希望叔婶一家三口出事。
胖婶泪眼婆娑地问:“他们……真的……能治好……瓶儿吗?”
“据说清道夫中也有医者,医术高明,若小九真能……”魏飞尽管难过,却还没有失去理智。
只要哀求,哪怕没钱,这医馆就会给孩子看病,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小九是被调到清道夫衙门了……”胖婶不敢拿孩子的性命作赌。
魏九一句话就让她下定了决心:“这些孩子的怪病,我看八成就是这医馆搞出来的,回头定要好好查查。”
一个孩子生怪病,并不奇怪。
可若有成十上百的孩子同时生怪病,那就很奇怪了。
清道夫衙门,普通百姓不得擅入。
叔婶就在门外等候,魏九抱着魏银瓶去找鼠首。
“中毒了。”
鼠首只是瞥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中毒?”
魏九立马想到,这毒肯定是那医馆的人下的。
“只是谁会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毒?”鼠首托腮沉思,“七日腐可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奇毒。”
魏九心头一沉:“七日腐?”
“这种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将在第七日全身皮肉腐烂而亡,看这女娃儿的状态,今天当为第六天。”鼠首惋惜地道。
魏九急忙问:“老大可有解药?”
“解毒这种事,你得找老六啊。”鼠首笑道。
老六正是蛇怪。
魏九道声谢,赶紧抱着魏银瓶去找蛇怪。
此刻蛇怪化作一条数丈长的巨蟒,盘在一棵粗壮的柳树上。
闲暇无事的时候,蛇怪就喜欢化作蛇形,一直不间断地盘这棵柳树。
柳树粗糙的树皮,被蛇怪给盘得油光锃亮。
“六叔,能不能救救这孩子?”魏九将魏银瓶小心放在树下的草地上,态度极其诚恳。
这声“六叔”在蛇怪听来,还是很受用的。
他从树上缓缓滑落,哈哈笑道:“牛魔,你是二哥,喊我老六就行。”
清道夫十二生肖,尊卑有序啊。
“六叔,这孩子……”魏九只想知道,蛇怪能不能给魏银瓶的解毒。
只要蛇怪能解七日腐,别说“叔”,就是喊“爷”都没问题。
“这个简单,你把她的嘴掰开。”蛇怪始终没有变回人形。
魏九用力掰开魏银瓶发紫的嘴唇。
蛇怪探过脑袋,一张嘴,长长的蛇信子便伸进了魏银瓶的嘴巴里。
“好了。”蛇怪又回到了柳树上。
魏九一脸呆愣,迟疑着问:“这就好了?”
“我的口水,能解百毒。”蛇怪的声音满是自豪。
再一低头,果然看到魏银瓶的嘴唇正在恢复红润,魏九不由长舒口气。
“让这孩子的爹娘小心点,他们必然是得罪了了不起的大人物。”蛇怪的看法跟鼠首一样,能弄到七日腐的人,来头可不简单。
魏九道:“中此毒的孩子有很多。”
“不可能。”蛇怪将巨大的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