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得冷,大地的草色不深,远远的一层浅绿,掀不起波澜。
一处三面悬崖的山坡上,血已经染了一路,顺着往上看去,二十多个人挤在狭窄的山坡上,脸上满是决绝。
“杀!”
不用多言语,他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准备进行最后一轮的反击。一声怒吼,他们像是困兽一样挣扎着扑过来。
他们对面的是一群身穿铁甲的外族大胡子,头顶是秃的,还扎着小辫子。
令旗挥下,数支箭矢急如流星,铺天盖地射向那山崖边的困兽。一具具身躯倒下,像是被抽掉了力气,颓然下去。
其中一人还活着,身中五箭,挣扎着,看了看戏谑的,像是抓耗子的猫一样的外族人,又看了看身后的悬崖,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他死也不能在外族人手上受辱,他的脑袋不能挂在他们的枪尖上!
而且……他不敢摸怀里的东西,怕被发现异常。他只是一头扎下了悬崖。
“呸,逃兵。”
其中一个大胡子啐了一口唾沫,脸上的嫌弃和轻蔑溢于言表。手中宽刀用力一砍,把插在石头之间的黑棋砍掉,上面是一个金色的沈字。
大胡子粗鲁的拽掉了旗子,随便的擦了擦刀。又踢了踢旁边的尸体。
“检查一下,别留活口。”
“队长,那个坠崖的怎么办?”
手中的刀来不及擦,一个小兵讨好的上前询问,脸上还挂着笑。
“他还能活着不成?你还能下去找他不成?”
那个小队长一巴掌扇了过去,小兵的脸都给扇歪了。差点人都转起了圈,但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笑着说:“队长教训的是。”
只不过鉴于小说套路,大胡子最后还是不放心的给悬崖下的尸体补了几箭,确定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地上到处都是血液,残肢。处理战场很麻烦,最后索性给扔到悬崖下了。反正只是石头堆,没有水源。
......
“报!边关急报。”
八百里加急,一路风尘仆仆,穿着灰色短打的人刚进大殿就跪了下来,一路上骑马实在是令人腿软。
“呈上来。”
珠帘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懒散的开口。
旁边伺候着的小太监,弯着腰退下了高阶,从其他伺候的人手里接过托盘。送信的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信,恭恭敬敬地放在托盘里。
那一张轻飘飘的纸,随着走路带起的风摇晃着。
“小盛子,念。”
大殿内的香风熏得人暖暖的,香味昏沉沉的,闻的人沉醉。珠帘后面的人心情似乎不错,声音中都透着愉快。乐师在恭恭敬敬的弹奏曲子。
曲调欢快,是和边塞不一样的感觉。
跪在地上的送信人揣摩着,咂摸出一些味儿来。
“西北沈将军来的信儿,说是粮草……。”
小盛子看着信上的消息,挑挑拣拣了一些念。这沈将军是有一些不识好歹。
“粮草?怎么了?粮草朕是没拨给他们?”
帘子后面忽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陛下,别闹。有外人。”
周围伺候的人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没有人表示什么。送信的人反而打了个哆嗦,不敢抬头。
“沈将军说,粮草不够用。士兵空腹上战场,把风阳城丢了。”
小盛子看到的那封信可比这个严重多了,只不过他不敢说。
旁边丞相还盯着呢,他哪里敢说?做人呐,就要识趣儿。
“这……粮草怎么会不够用呢?”
说的人低眉顺眼的,甚至还带了一点焦急,看上去像是忧国忧民,送信的人不认识,小盛子可认识,那是兵部尚书,掌管粮草呢。
“是啊!怎么会不够用。”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至于为什么不够用,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啊!诸位爱卿,你们说怎么会不够用呢?”
珠帘后的声音忽的阴冷了下来。
“陛下别气了,人家会心疼的。不如,听听他们怎么说?”
珠帘后传来的声音娇俏,丝丝缕缕,缠绵入耳。
“滚出去。”
哗的一声,珠帘激烈碰撞,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丢了出来,一溜烟的滚下高阶,额头撞在台阶旁的扶手上,立刻肿了一大块,但是她却不敢说什么,灰溜溜的走了。
“诸位爱卿?怎么不说话?”
珠帘渐渐平稳,高位上的人沉着声音接着询问。
“许是沈将军虚报军情呢?”
国丈不紧不慢的开口,他就坐在皇帝的右后方。
“兵部给的粮草充足,连一路上可能有的损耗都算上了。上一次可是给拨了米一千石,黑豆三千石。”
一摞摞的文书奏折中,国丈捋了一把自己的羊毛小胡,笑眯眯把其中一封抽了出来。
“这是五天前的奏折,正好还没烧。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同意拨粮。”
这么一说下来,皇帝好像也有了印象。
“对对对,朕记得,这不是沈将军第一次讨粮了。”
“正常情况下,这些粮草足够将近一月的军需。”
丞相立刻接话,只不过话说的比较委婉。
“哦?丞相的意思是沈将军豢养私兵,来向朝廷打秋风来了?城池也是故意丢的?”
声音的语调没怎么变化,但是,一道奏折就从帘子后面甩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臣,不敢。”
老丞相行了一礼,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着。只不过隔着帘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高座上的人。
他老了,皇帝也老了。
“只是,这要粮草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些。不过一切自有陛下定夺。陛下才是这江山的主人。”
丞相恭维了几句,佝偻着腰,站在了角落。
“口口声声说不敢,国丈和丞相一应一合的,决定都已经给朕做完了。”
随着一声冷笑,在场的气氛略微有些紧张了起来,乐师也不敢弹奏,不约而同的停下。
没有人回答皇帝的话,丞相理了理官袍,站在旁边眉眼低垂,一副打瞌睡的样子。国丈在皇帝的旁边也只是站了起来,行礼说不敢。
“国丈和丞相的意思,朕知道。沈将军也是没能耐,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什么都要上报朝廷。”
“就……先褫夺沈元官位,你们看看派个谁过去。再给他补一些粮草。”
没有讨论,没有紧张的朝会,因为三言两语,这些事情就被轻飘飘的定了下来。送信的又拿着那一张轻飘飘的,盖了印的纸往边关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