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容有多高

兴海是个男子，但他也十分欣赏舒婷的这首诗《致橡树》，他认为是一曲女性的赞歌，像水容这样的女性，值得赞美！

″我如果爱你一一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一一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只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𣎴，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一一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他认为，这不仅仅是歌颂爱情中追求男女平等，不依附于男性的新型独立人格的女性，更是赞美了女性的独立人格。

而这种人格，在水容身上体现得尤为集中、鲜明和突出。

时代已进入了飞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而一百多年来，人们所苦苦追求的东西，却还是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遥远得很！

兴海对此有很深的感受！

在上高中时，就有女同学很喜欢《简爱》这部小说，其中，简爱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都是平等的。″

多么激动人心的话语，令人热血沸腾！″平等！独立！自由！″多么滚烫的词句，仿佛在心里点亮了一盏明灯，永不熄灭！她誓言用一生去追求，去践行！

路漫漫其修远兮！

当初，对《简爱》爱不释手的那位女同学，发誓为了独立、平等、自由而敢于牺牲自我的女同学，高中毕业后，没有升学，而是顶替父亲进了当地粮站。

那位女同学与兴海在一个村，老家离得很近，他对她十分了解。她的家庭条件好，她因为在班上学习成绩本就不怎么好，她又有门路，对今后早已想好了，毕业后顶替父亲进粮站。因而，平时，她并不像其他农村同学使出浑身解数，″背水一战″，反而显得十分悠闲，一点也不紧张，好像没什么事一般，考不上也无所谓。她回到家里，就去干她喜欢的事，而不是捧着书本。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她父亲不像农村别的同学父亲那样偏爱儿子，而是偏爱她这唯一的女儿，特地给她买了一辆缝纫机。她回家后，就迷上了这玩艺儿，还在假期里，特地去参加了一个缝纫培训班，学会了缝纫技术。院子里、本组里的大妈、大嫂、小姐妹们，都拿衣服来她家，让她给缝补，而她也十分乐意，很有成就感，手艺也慢慢变得娴熟起来。到后来，她可以自己独立裁剪，缝纫，完成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她受到村里人的夸赞。

这个女同学在读高中时，除了学缝纫外，还谈恋爱，耍朋友，烫头，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可惜，她进入粮站后没几年，粮站就不行了！后来，粮站算是彻底垮了，她得到了粮站一次性补偿，不到2万块钱。

她没有了正式工作，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老公回来就找岔子跟他吵架。她老公所在的企业也不景气，濒临倒闭。他多么希望她能发挥她缝纫的长处，依靠两人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一起去打拼，做个什么生意，或者一起外出打工，创造出两人的一个灿烂的未来！

可是，她希望的是依靠男人，而不是自己！她只会埋怨自己的男人，嫌弃自己的男人，最后与他离了婚。

离婚后，她又找了几个男人，但相处时间都不长。后来，找到一个比她大将近10岁的开小饭馆的老板，结婚后，快到50岁的她，生了一个儿子，让一家人上上下下高兴得不得了！可是，她还没高兴快乐几年，自己的男人竟然一下瘫痪中风了，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几年过去了，恢复得能坐轮椅了，扶着墙壁能走几步……

兴海觉得，现在的社会在前进，可一些观念却明明又在退步。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这当中，水容独立自强的人格，显得那么的可贵！

有人为了钱，心甘情愿去当二奶，当小三，以青春美貌来换取金钱。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

在抖音等平台上，不少女性公开宣扬找男朋友、嫁男人，就是要高额彩礼。宣称男人必须要高工资，才能养活全家，而自己挣的钱则一分也不拿出来。男人要结婚，必须得有房，有车。女人乐于把自己变成一根籐，依附于男人这棵大树。

而兴海依稀记得，以前他接触到的观念，是两个人一起打拼兴家业，修房子，像《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和他婆姨贺秀莲那样。而今，这种观念早已从人们头脑中剔除了，被世人抛弃了。

而现在不少女性，在家中，依靠男人。男人若挣不到钱，则换掉。

而水容则是当今这个混沌糊涂世界里的一股清流，她不仅大声喊出″靠自己″，而且实实在在地这样做，一步一个脚印这样去走…

水容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兴海感受到它的抑郁，笑中有苦！并不是孩童般的纯真，无忧无虑！

这种笑容，兴海并不感到陌生！他的一个堂姐的笑容就是如此，比水容更甚，更忧郁，就像太阳快要被乌云遮住了那样。堂姐的这种笑容从小时候至今，一以贯之。在她十来岁时，父亲发生意外，为修自家房子去砍树时，不慎被树子打死了。她受到刺激，因此便有了让人感到有些辛酸而微弱短暂的笑容。堂姐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她遇到了一个好丈夫余大哥，给她安慰，给她力量，给她依靠。水容也感到满足，宗瑞辉那时也给她挡子弹，替她去跟人家吵架，甚至打架。可现在，做起生意了，他却不能与时俱进，跟她比翼齐飞，在生意上跟她一起动脑子，一起谋划。他当起了老实人，只是干活，中午饭吃完，他觉得没啥事了，便上板板桥街上去打牌，晚上回来还要整二两烧酒。水容成了家里无可争议的当家人、主心骨，宗瑞辉不跟她争这个位子，也服她，而她也并没有因为当家而为难他，对他过于苛刻。儿子、儿媳当然也衷心拥护她这个家长。

在板板桥，水容有几个家乡人也是做生意的。他们尝尽了做生意的酸甜苦辣。水容在这方面，也不会不一样，她也不会成为一个例外而一帆风顺，而是经过一次次摔打，使自己强大起来。

这些家乡人中，有很早就当″鸡贩子″的，在当地的各个乡场买鸡，然后又送到成都上面的简阳、资阳等地和县城去卖。她们不仅要起早贪黑，吃苦受累，还要忍受同行的责难，甚至因此而遭受到对方的拳打脚踢。

也有开店的，并不是像水容那样，十分重视人际口碑，而是坑熟人、坑家乡人，骗家乡人的钱。还有人经营不规范而惹出麻烦，遭到顾客投诉，被主管部门严厉处罚。而水容则坚持走正道，不搞违法的小动作，不坑人，讲信誉，和气生财……

尽管这样，水容还是遇到过一些麻烦。而她则吃一堑，长一智，不断完善经营的规章制度，严格要求自己，确保食品质量安全。

有一次，一个顾客在饭里吃出一个线头，有一毫米长，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客人要她赔给自己一千元，经过协商，她赔给对方三百元钱，该顿饭免费。

而她在一次次″考试″面前挺过来了，她的店子的信誉也树立起来了，名声越传越远，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

在兴海心中，水容的人格形象格外高大！他想到人们常说的，做人不成功，成功是暂时的；做人成功，不成功也是暂时的。要做事，先做人。水容的成功，就是做人的成功与胜利！

王良炬 2024年4月26日BJ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