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众人惊讶的看着程婴,毕竟邲之战过后,荀林父主动承担战败的责任,都没有被责罚,反而又被国君重任,继续担任元帅之职。如今更是东征西战北灭赤狄,南服郑国,其军功赫赫,荀林父一族在晋国朝堂之上,一时间炽热无比,怎么可能突然就致仕了呢。
只见程婴淡然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邲之战过后,楚国霸中原,问鼎周室,中原诸侯无不以其为马首是瞻,当时晋国被楚国赶下霸主之位,整个国家如同坐在炭火之上炙烤,那时候的元帅之职可是烫手的职位,众人避之不及。
所以众人都希望荀林父可以,也必须扛起战败的责任,并且收拾战败后晋国的烂摊子。而现在经过数年的时间,邲之战的影响已经降低了,那么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的荀林父此时就必须急流勇退。”
这时赵朔插话道:“既然如此,何不与士会交好?士会的叔父士毂虽为吾父杀,但其亦是吾父从秦国迎回,且回来后便担任上军将,于六卿之中其地位仅在中军将、中军佐之下,可谓是权势赫赫!既然荀林父将要致仕,按照传统定然由士会担任元帅。”
而程婴则很冷静的回答道:“这便是其为君子之故矣!吾晋国六卿之位,都是按照“长逝次补”的原则轮流执政,亦或者是获得重大功勋,由晋君亲自赐职,才能获得六卿之位。
当时先主为了获得士会的支持,在其未有任何功勋的前提下,一归国就将其提拔为上军将。而其士秦时,为吾国造成了很大阻碍,回国后突然就位列六卿高位,如何不使六卿怨恨?
为了自保,其在上军将之职时,在庙堂和在诸卿之中,睦同僚而奉国君,不争不抢,不在君臣之中获得君子之名,此名便是其护身符啊!”
程婴的解释让众人哑口无言,赵朔也郁闷的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看着程婴问道:“那为何选择荀氏?既然士会势小,在国内又有这么多的反对者,如果有吾等支持的话,其元帅之位定然安稳!何不支持?”
程婴闻言摇了摇头,一脸讥讽的开口道:“士会既然想做君子,那么他日后定会为君子这个身份所连累,君子众人亲之,亦厌之啊!”
听完程婴的话,众人皆沉默不语。
见状程婴又加了一把火,只见他继续开口道:“晋候元年,楚庄王率军进攻跟随晋国的郑国,士会率军救郑,于颖水之北击败楚军。晋国将随邑封给了士会,作为其封地。
晋候三年,楚国再次进攻郑国。晋景公谋救郑,拜荀林父为中军元帅,此时,士会为上军将,郤克为上军佐,晋国发兵车六百乘救郑,及至黄河口,得谍报:郑被围三月,待援救不至,已降楚。楚师且将北归。
士会劝荀林父班师,但是,中军佐先縠以及赵同、赵括等各军大夫,颇为骄横,擅自引军渡黄河迎战,荀林父不得已而从之,三军并济黄河。晋、楚战于邲,晋军诸将不能协同,大败,中、下两军溃不成军,败兵渡河争船,自相残杀,只有士会的上军不败。士会令上军诸将各率所部兵众,依托敖山之险,七处设伏,士会又亲自引军殿后,军容整肃,楚军不敢追击。直待中、下两军残部余众尽渡黄河,上军方整旆而还,全身而退。
晋候六年,士会率军,攻灭强邻赤狄的甲氏、留盱、铎辰诸部,自此赤狄之土,尽归于晋国。”
说到这儿,程婴环顾四周,然后向赵朔拱手行礼道:“观其举止,哪里还像是个君子啊!君上乃是一家之主,身系赵氏家族的荣辱与共,万万不可以貌取人。”
“嗯”
听到程婴的话,赵朔沉重的点点头。
而在场众人,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所为的老好人,不过是士会在众人面前的伪装罢了,若是真的是君子,他根本不会再朝堂上,如此表现自己,更不会如此热衷于功勋名利的追求,也不会霸着六卿的位置不放。
程婴继续道:“以吾晋国六卿长幼渐次的传统,一旦荀林父致仕,栾书应该升迁为下军将之职。众所周知下军佐是六卿末尾最无权势的卿位。
然时栾氏势微,荀氏势大,荀林父并不想自己致仕后,他的弟弟做下军佐这个冷板凳,搞不好还会做一辈子的冷板凳。故而荀林父一定会,提拔其弟荀首为下军将。
荀首朝中固有威望,若是其职在于栾书之上,乃是众望所。栾书也不会说什么,然而其心里一定不舒服。数岁后,当荀首地位稳固后,其就会提拔其兄荀林父之子荀庚。那时便是吾赵氏的机会,当荀林父退仕六卿缺时,只要支持荀庚为卿,定会获得荀氏的好感。
数岁之间两次,升迁都与栾书无缘,且都是荀氏家族成员,这如何不会引起栾氏对荀氏的怨恨!”
接着程婴将代表荀氏的酒爵放到,代表栾书家族的酒爵身旁,开口道:“荀氏如此欺辱栾书,两家如何不恶,那时荀氏定会寻求吾赵氏支持,荀氏那时定会成为吾赵氏下一个盟友先氏。”
“谢家宰!”
闻言鉏仲这才满意的拱了拱手,坐回原座。
程婴拿起酒爵喝了一口后,便拿着另一尊酒爵,放到代表栾书家族酒爵的后面。继续说道:“为了避免被荀氏打压,而赵氏又式微,那时栾书只能靠上郤氏。
彼时吾晋国:荀氏荀首荀庚叔侄一门二卿是为一足;郤栾两族联合,两卿是一足;荀林父致仕后士氏继任元帅中立乃是第一強卿又是执政,而国君和其他家族则是鼎身的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吾赵氏只要维持这三足稳定,便能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