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带来的阵痛是无法避免的,因为那时候我们没有看过更大的世界,囿于小小的家庭里,还以为井底是整个宇宙。隐忍的哭喊倾泻而出,也只有四壁给予回声。
陈墨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姐姐陈桂林告诉她:“你的亲生爸妈在BJ。”
下一句是:“现在的爸妈只是我的爸妈。你什么时候去BJ找你爸妈?”
这时候的陈墨瞳剪了一头软塌塌的利落短发,眼珠子浑圆,脸蛋也浑圆,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但目光是充满柔和、清澈的,穿着蓝色横条纹白色底的短袖和黑色的裤子,如果不熟识的人,有可能会误以为她是一个文静的男孩。
就是这样的一个样貌可爱、皮肤白皙的妹妹,让陈桂林非常的不喜欢。虽然陈桂林在长大以后看到陈墨瞳小时候的照片,直呼可爱,并且说:“如果是现在的我,看到你这么可爱,肯定不舍得欺负你。”但是为时已晚,陈墨瞳的童年,肯定任谁看来都不能算是幸福。
那时候的陈墨瞳,手上总有很多用尖尖的铅笔扎的洞,灰灰的是铅笔留下的颜色,铅笔尖扎进去的时候有点儿疼,但她也只能傻傻的任由陈桂林欺负。
那时候的陈桂林,是一个不小的孩子了,留着两根又黑又粗的麻花辫,身体因为发育中被拉得细长,因为经常走路上下学,皮肤被不在意间被晒得黝黑,怎么比都没有陈墨瞳的模样可人,毕竟孩子总是小时候更惹人爱怜的。
但无奈,谁让陈桂林是这个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也喜欢粘着姑姑陈藤,惹得陈藤总是对她格外的照顾和喜爱,每次到家里都要对陈桂林表达出与众不同的亲昵样子,仿佛陈墨瞳真的是个从垃圾桶旁边的捡来的,跟这个家的血缘有种格格不入。
陈墨瞳真的是从垃圾桶旁边捡来的?她自己不知道,也不能确定。但陈桂林经常挂在嘴边,你的爸妈在BJ,你是从垃圾桶被捡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去BJ找你的爸妈。有时候,陈桂林也会说一些,类似你的亲生爸妈不要你了,你是被丢到垃圾桶被检回来的话。
对于陈桂林明面上的欺负,陈墨瞳的爸妈陈海林、李顺德从来也不管,甚至有时候还会附和陈桂林。姑姑陈藤更不用说,从没有对陈墨瞳有过她姐姐那样的亲切举动,至于这个家的其他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这种情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陈墨瞳记事就开始了吗,她也搞不清楚。自从陈桂林上学之后,她好像曾有一天回家宣告,同学说爸爸妈妈有了妹妹之后,就会把爱分给妹妹,那分给她的就少了,她不要父母的爱分给别人,她不想要妹妹。
陈桂林这样的心思,并不是开玩笑的,爸妈陈海林、李顺德不可能不知道。
陈墨瞳上学以后,是陈桂林上的是同一所,那是当地最好的小学,是按住房地段分配的。陈桂林班上有个叫陈依依的大胖女孩子,印象中样貌比陈墨瞳见过的女孩都要更黑、更丑一些,仿佛是吃错了酵母的小学生,怎么长得那么老大个,是打算上完小学就不长个了吧,陈墨瞳恨恨的想着。
陈墨瞳会有这种想法,绝非是生性喜欢对人品头论足,或是不善良,存粹是因为陈依依是陈桂林当时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是怂恿甚至帮助陈桂林欺负陈墨瞳的“得力军师”!
陈墨瞳有几次裤子摔破了,一瘸一拐的抹着眼泪回家,被妈妈李顺德责怪,总是扯破裤子,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买新裤子,能不能自己注意一点!其实都是有赖于陈依依,她粗黑的手臂拽着陈墨瞳日渐增长束成马尾的发尾用力一拽,小小的陈墨瞳就四仰八叉的在放学的校园里直接甩到地上,陈桂林在周遭默默走在校园的学生中显得格外松快,哈哈哈哈……
陈墨瞳在这样没有爱的环境中,越来越自卑,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她变得越来越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似乎是没有人期望她能变好。
爸爸陈海林带陈墨瞳去饭店吃酒席,一条木制长桌上,围坐了一圈大人,陈墨瞳和陈海林坐在长方形桌子的短边,对面是陈海林的某个同宗兄弟。那个兄弟在吃饭间隙问,谁还需要饮料,小小的陈墨瞳鼓起勇气大声的说,我还要!那个兄弟龇牙裂嘴,形如山顶洞人般脸颊凹陷、嘴巴隆凸的面目鼓动起来,带着可憎的神情:“你,你先喝光你杯子里的吧!”陈墨瞳看着自己几近空杯的饮料,不敢说话,陈海林宛若一个孬汉,也不敢为女儿争取,只能灿灿的附和,让陈墨瞳先喝杯里的。
陈海林的同胞兄弟陈双林,有个儿子叫陈春木,老婆叫朱波。他们也曾对陈墨瞳说过,你小时候差点就成我们家的孩子了哦,成为你堂哥陈春木的亲妹妹了。
至于妈妈李顺德那边,她的哥嫂莫茜对陈墨瞳却是不错,据说是因为陈墨瞳小时候曾被送到她那里养育过一段时间。
陈墨瞳的外公李承德,是她唯一知道对她最亲最好的人。据说陈墨瞳在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的时候,曾经被李海林遗弃到楼下马路对面,一家人包括母亲李顺德、奶奶牟坤、爷爷陈鸿林等一众人,就在楼上的窗户旁,观察孩子有没有被路人抱走。李承德看到陈墨瞳在包袱里一直哭,他心软,实在不舍得女儿的孩子被陌生人抱走,放出话来,陈墨瞳以后由自己出钱抚养,这才下楼把陈墨瞳重新抱回了家。
如果不是李承德,陈墨瞳现在这会儿,可能真的跟BJ的爸妈在一起,也有可能不知道存在于世界上哪个角落,甚至可能都已经不存在了。李承德是真的爱陈墨瞳,当时他是某个村里一所学校的校长,用他的工资给陈墨瞳买超市里最好最贵的奶粉,来弥补李云母乳不足的缺失。陈墨瞳奶奶的观点是,在过去条件不好的年代小孩嘛吃米糊都能喂大好几个。米糊就是用大米磨成的糊,是以低廉价格就能取得的一种营养补充,李承德从不舍得陈墨瞳吃那些。在陈墨瞳生病的时候,李承德抱着她一天一夜不舍得撒手,因为一撒手陈墨瞳就哭,外公李承德舍不得她哭。这都是陈墨瞳长大以后,李云告诉她的,外公李承德没有等到陈墨瞳长大懂事,就早早去世了。
想到这里,陈墨瞳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个孩子,怎么就像是这个世界里一个错误的存在,为何她要存在这个家里呢,她一直像个皮球被各种臭脚在不同的家庭里被踢来踢去,不爱她的人那么多,爱她的人那么少。
直到她再长大一些,看到家里有一本书,名字是《生男生女,由你决定》,这个书名,一看就不靠谱,她才明白,是这个家“病”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