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定价单

送走孔家大小姐后，比安卡才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总算把这尊门神送走了。

她携丽塔和孙茹招了辆出租，径回和平饭店。一路上，孙茹与丽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俨然方才席间那个掐比安卡纤腰的不是她，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比安卡则端坐前排没人搭理，看似发呆走神，实则咬牙切齿，孙茹席间那大胆的举动，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盘桓——那带着几分顽皮，又略带警告意味的小动作，令比安卡哭笑不得。

她盘算着，待回了房间，关上门，定要好好“整治”一番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教她明白尊卑长幼的道理。

房门刚一合上，比安卡便迫不及待地转身，怒目圆睁，双手叉腰，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语气却故作严肃：

“孙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饭桌上掐我！看我如何收拾你！”

孙茹早有准备，见状吐了吐舌头，脸上却绽放出愈发俏皮的笑容，一边后退，一边娇嗔道：

“哎呀呀，是谁在孔大小姐面前说我是她的战利品的？还把我揽在怀里！我那不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嘛，省得你得意忘形！”

“哼，刁妇！以下犯上！”比安卡故作严肃地呵斥，活像河东狮吼，“看我今日如何重振夫纲，正本清源！”

话音刚落，比安卡便朝着孙茹扑了过去。孙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两人在宽大的床上追逐起来，孙茹凭借着腿长的优势，灵活地在床上蹦来蹦去，比安卡一时之间竟然抓不到她。

“略略略，抓不住我吧！”孙茹一边躲闪，一边朝着比安卡做鬼脸。

“贼子休走！且看我这一招，赶缚苍龙擒猛虎，一枪纵横定天山！”

比安卡大喝一声，装模作样地摆了个武侠的姿势，然后瞅准时机，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孙茹躲闪不及，被比安卡一把扑倒在床上。

两人笑作一团，孙茹被比安卡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比安卡开始挠孙茹的痒痒，孙茹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连求饶：“我错了，好比安卡，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就在两人玩闹得正欢时，孙茹突然感觉身下有个硬硬的东西，她叫停比安卡，好奇地伸手到枕头下摸索，竟然摸出一本手抄本。

“这是你的日记？”比安卡好奇地问道。

孙茹疑惑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我从不写日记。”

她的目光落在了手抄本上，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纸张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

“难道是之前房客遗留的东西？”

丽塔猜测道，她翻了翻手抄本，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不可能，”孙茹插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我们都住好几天了。它在我枕头底下，要是是前房客的东西，入住第一天我就会发现。”

丽塔走到孙茹身边，仔细地看了看手抄本，眉头紧锁。

“等等，这会不会……”

“有人闯入了我们的房间！”丽塔脸色一变，“快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失窃！”

床上两人也觉出事态蹊跷，收敛了嬉闹，翻检行李，细细查点，并无短少。

“比安卡，你那几张形影不离的纸片儿还在么？”

孙茹关切地问，深知那几张纸片儿对她的重要。

“在，贴身藏在背包最里层呢。”比安卡拍了拍背包，语气笃定。

“现洋还在，”丽塔点过钱包，“贴身衣物和日用杂物也都在。”

“我的行李也没被动过，”孙茹道，“看来贼人并非求财。”比安卡检点一番，

比安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除了那堆德语和捷克语的书籍，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

“那堆书不用看了，”比安卡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能识得这些书的价值，却舍弃散碎银元的雅贼，想来也是位精通德语或捷克语的理工科高材生。

如此饱学之士沦为梁上君子，想必也是生活所迫，就当赠他几本书读吧。”

“岂有此理！竟有人敢闯入我们的房间！”丽塔忿忿道，语气里满是焦虑和不满。“我去叫酒店好好查查，看看是哪个大胆狂徒！”

比安卡见状，轻轻摇头，示意丽塔稍安勿躁。她明白丽塔的担忧和愤怒，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真相，而非贸然惊动酒店的人。

“丽塔，且慢，”比安卡接过孙茹递来的手抄本，一页纸的蝇头小楷在她指尖翻动，“瞧瞧这上面写了些什么玄机。”

她念道：“山胡桃木长棍，径七点九二厘米，进价三十六美元，售价四十美元；榆木短棍，径九厘米，进价二十五美元，售价二十八美元……”

丽塔听得一头雾水，转头问比安卡：“这像是木材行的账本，华国的木材竟如此昂贵？早知如此，不如不带书，多带几根树枝回来，岂不发一笔小财？沃尔夫冈工厂里最粗的树，怕有二十厘米粗，岂不价值上万？”

孙茹也觉得不可思议：“家父虽不经营木材，但寻常木棍怎会如此天价？”

比安卡不理会二人的疑惑，只盯着本子上的数字，敏锐的商业嗅觉告诉她，其中必有蹊跷。她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七点九二、九、二十、二百三十七……这些数字在她脑中逐渐与另一个领域联系起来。

结合她对军火贸易经验和黑市价格的了解，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这些木材规格或许只是幌子，背后对应着不同的军火武器。

“这绝非普通的商品清单，”比安卡眉头紧锁，片刻后，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我明白了！售价是军火成交价，进价是扣除给官员回扣后的实价！”

丽塔凑上前一看，不禁咋舌：“难怪那些官老爷一个个脑满肠肥！”孙茹一把夺过本子，指着其中一行：“八十八厘米的红木，进价一万二，售价一万五！什么木头这样值钱？”

比安卡接过话茬：“厘米换成毫米，你便明白了。

炮是小打小闹，坦克飞机，那才是真正的大买卖。有了这‘指导价’，加上弗朗茨的吃拿卡要官场四字真经，这次和华国政府谈判，我稳操胜券！”

丽塔与孙茹交换了个眼色，彼此的瞳仁中都晃动着同样的问号。

丽塔先开了腔：“敢问小姐，这账簿里藏着什么玄机？”

比安卡神秘一笑，纤指点着账本上的数字，娓娓道来：

“这些数字可不是什么木料价格，而是军火交易的密码。

七点九二厘米的山胡桃木棍，对应的其实是7.92毫米毛瑟步枪；九厘米的榆木短棍，指的当是某种9毫米口径的手枪，我猜或许是那盒子炮；

至于八十八厘米的红木，则暗示着88毫米高射炮，型号大概率是老款的FLAK.30……”

孙茹这才恍然：“原来如此！难怪这些‘木料’的身价如此不菲！”

丽塔却依然一头雾水：“即便知道了这些，于我等又有何用处？”

“这你就不明白了，”比安卡得意地扬了扬眉，

“这可是谈判桌上的一张王牌！借着这些信息，我们可以摸清华国政府的军购底价。

德国佬忙着扩军备战，武器连本国市场都供不应求，自然卖得贵一些。

而我捷克不曾大肆扩军，又不懂华国市场行情，斯柯达给我要求的枪炮底价，与德国的成交价可是天差地别。

尤其还有一堆旧枪，价格是当真便宜。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效仿中国官员，从中渔利，赚个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