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握紧了手中的剑,严阵以待。
赶来的差役目测超过了三十人,他想要全部砍翻,还是有些困难,但拖延一定的时间,无疑可以做到。
而他讲江湖道义,刚刚才说要跟着陈昭,以兄长之礼对待,现在便自愿留下来断后。
陈昭摆手道:“别慌,我们用不着跑,等他们过来即可。”
“嗯?”田仲讶然侧过头去,见着陈昭的面色淡定,一旁的黑羔亦是没有什么紧张之色。
侠以武犯禁。
恰好秦法又极为严苛。
绝大部分的游侠与官方都站在对立面,而且势如水火。
何况他们刚才还鞭打了一番粮铺的掌柜,因此田仲根本就没想过善了,直接准备暴力对抗,然后借机逃走。
在这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年代,在偌大的濮阳城中,躲藏起来并非难事,外加粮铺掌柜只是受了鞭打,并非骇人听闻的闹事凶杀,严重程度完全不同。
只不过陈昭、黑羔等人实在过于淡定,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
作为一名差役领班,张伯听到有人前来报官,说集市内有人持剑逞凶。
这绝非小事。
因此自己召集三十来号差役,带着棍棒和佩剑赶了过来。
不过当他抵达集市大门处,听到情况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那持剑者没有行凶,反倒是不知哪里冒处来了三个大汉,把粮铺掌柜给绑在柱上,一顿鞭挞。
等张伯赶到现场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切都已结束的场景。
倒霉的掌柜浑身血痕,被绑在柱子上哼哼。
拿着利剑的少年,眼神警惕地望向自己。
后面那名黑脸壮汉,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四周乱瞟。
而这伙人中的领头者……嗯,怎么似乎在哪见过?
来不及多想,张伯厉声道:“你们这里怎么回事?”
黑羔上前一步回应:“这厮不按市价售粮,无故涨价,且用高利贷逼迫普通百姓,我们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
张伯皱了皱眉:“你们把人打成这般,还叫略施惩戒?”
陈昭淡淡道:“现在城外就是逆贼,任由这般宵小之辈在城中妄为,岂不是失了民心?换成章将军在这,恐怕就不是鞭打,而是直接下令斩了他的脑袋。”
“就是,我们拼死杀进城来,岂能坐视这样的小人,在扰乱城内。”黑羔表示赞同。
张伯听着这几句话,瞬间明白自己为何觉得陈昭眼熟。
前日章将军大摆庆功宴,当时负责郡守府附近的治安巡视,当时从章将军的马车上下来的,就是面前这人。
意识到陈昭是杀穿楚军大营的狠人之后,张伯打了个哆嗦。
他不由得将说话的声音放低:“您说得很有道理,这厮趁着混乱涨价,确实该受到惩罚,我这就将他带回去收押惩戒。”
陈昭点了点头:“责令其改之即可,我在离开濮阳之前,还会派人前来探看情况,如果他还是没改的话,到时候会恐怕就会跟章将军提上一嘴了。”
虽然自己并不会因为这类事情去找章邯,但借个名头来用用,还是可以的。
何况奸商趁乱涨粮价这事,说起来也是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此举会让城内受困期间,百姓活不下去,怨声载道,指不定哪天就打开城门,去“喜迎王师”了。
张伯冷汗直冒:“我一定处理好这事。”
说罢,他是挥了挥手,让属下将那粮铺老板押走。
一时间内,集市又恢复了原本平静。
大部分围观群众见这般“草草收尾”,也是有些傻眼。
“我还以为会打起来,等着看戏呢。”
“是啊,是啊。那把利剑一看锋利,持剑者看着也不简单,真打起来,那些差役看着人多,只怕不一定是对手。”
“你们懂什么,这没打起来才是最吓人的,粮铺那黑心贩子背后不是没人,但他被吊起来打,差役还是把他押走,你想想这伙人,会是什么来头?”
“嘶,不敢深思啊。”
随着传言越发离谱,原本集市内暗暗涨价的那些商贩,都默默把自己的价格改成了平价牌上的价格,生怕陈昭一行人来到他们铺子内采买物品,心生不满,然后把他们也吊起来打上一顿。
感受到周围投来四成畏惧,六成崇敬的目光,田仲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陈公,原来您就是前日杀穿楚营,进到城中的领头将军?难怪有这胆气,敢把那商贩绑起来抽。”
陈昭笑着道:“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你这就属于凭空联想了。倒是你只凭靠着手中这柄长剑,就敢冲进粮铺找他对峙。
不过做法倒是莽撞了些,要伸张心中的正义,单靠一腔热血是没用的。”
想要对付奸贼,需要比奸贼更奸。
只顾着埋头向前冲,无疑会摔到坑里,落入奸贼的陷阱。
黑羔挠了挠头,完全没有听懂。
而田仲在心中仔细回想一番,觉得自己似懂非懂,但好像又明悟了什么道理。
但他觉得自己跟着陈昭,绝对不亏。
“走吧,张苍还在那边等我们呢。”陈昭笑了笑,“没想到我们这次四个人出来,五个人加上十匹驽马回去。”
这次来逛集市,最大的收获自然不是采购到了十匹驽马,而是收复了田仲此人。
虽然性格莽撞了些,但遇到不公,愿意向前,总比遇事退缩要好。
有瑕疵的璞玉,也好过完美无缺的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