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寂寥。
因为宵禁的缘故,路上空空荡荡,见不着行人。
陈昭和张苍向章邯辞别离开,又如来时那般,章邯让手下的仆役驾车,将他们送回宅院。
毕竟两人属于外来人员,若是在城内晃荡,指不定巡夜的差役将他们认作盗贼,抓去打一通板子,而这驾马车挂有专门标识的马车,则不会有人拦下盘查。
不过在出门之后,陈昭让仆役改了路线,没有回到宅院休息,而是去往营地。
开始答应了手底下的士卒,要前去犒赏他们,那自己就得办到。
马车上,陈昭微微眯着双眼。
因为有外人在,他没找张苍搭话,而是保持沉默,复盘起刚刚与章邯进行的交流。
虽然自己是穿越者,但并不代表可以靠着这重身份,就小觑古人。
从小熟读经书,在科举考试里厮杀出来的状元,文章、策论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鲜有人知。
有灭国之功,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战将,白骨掩埋在黄沙之中,功绩随风而逝。
经历无数勾心斗角,取得最终胜利的权臣,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无人凭吊。
难道这能证明那些状元、战将、权臣不厉害吗?
他们已经超越了同时代九成九的人,才能在史书上勉强留名字,以及短短数行事迹。
所谓天才,只不过是青史留名的入场券罢了。
至于那些后世所熟知的人物,无论名声好坏,都是由他们从无数名臣良将中搏杀而来。
章邯即是如此。
放在秦末,他的军事才能绝对可以排在第三,哪怕整个华夏历史上,也是排在一流将领靠前的位置。
只可惜运气太差,碰上了项羽和韩信这两个对手。
单论军事能力,他们甚至可以在历史上排在前十乃至前五之列。
于是章邯无奈变为二者的垫脚石。
但这能说明他不强吗?
换成普通人来代替章邯,别说熬到巨鹿之战了,恐怕一年以前,周章就带着起义军,势如破竹地打进咸阳。
所幸陈昭不是在战场上与他交锋,只用在宴席上进行谈判。
审视了全部过程,自己取得的成果并不算差。
此行的核心任务已经达成。
章邯同意了陈昭的要求,等濮阳之围解除后,便派出使者,替李由申明冤屈。
相应的置换条件,则是李由亲自率兵前来,对濮阳进行支援。
当然,这不过是初步协商出来的结果。
至于能否达成正式协议,还得等到陈昭回到荥阳,让李由最终定夺。
不过这就与自己无关了。
陈昭轻揉下巴。
这次离开三川郡,除了完成李由交待的任务外,就是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其实陈昭已经在这么做了。
首先就是兵马的问题。
现在手底下统率的这两三百人,属于认可陈昭,愿意听从他的命令死战的士卒,但和真正的私兵有所差别。
要是陈昭扯旗造反的话,愿意跟随者,恐怕就只有五分之一。
因此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五分之一的基础上,发展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其次要解决的就是根据地的问题。
南方难啃,基本都变成了楚国的地盘。
巴蜀太偏,往里面一扎,偏安个三五年没有问题,但向外发展,估计不可能。
中原和齐地则是太乱,这里是秦军和起义军的主战场,现在或许还有几片净土,但等到白热化阶段,就会统统打烂。
至于关中一带,这是秦朝统治的基本盘,想在这里搞事,等于找死。
因此陈昭瞄定的地方,就是河内、上党一带。
地理位置不差,而且处于势力真空期,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高烈度的战争。
恰好自己的亲信里,赵仲是朝歌人。
于是陈昭安排他假死脱身,并未参加突杀楚军大营,而是提前带着十名士卒脱离队伍,去那边拉起一支队伍。
如果顺利的话,根据地将不再成为麻烦,兵马的问题也能一并解决。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自己手底下人才不够。
刘邦哪怕受困于巴蜀之地,也能靠着韩信重返中原逐鹿,哪怕在楚汉争霸时屡战屡败,也能靠着萧何补给后勤。
想到这里,陈昭揉了揉眉心。
他还真没想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张苍算是后勤方面的人才,或许能力没有萧何那么全面,但统管后勤、衡量法度方面,绝对不会逊色。
可现在并非要治理天下。
争霸需要的强将,陈昭手里是一个没有。
哪怕自己可以勉强顶上,可未来总会开辟两面战场,到时候他必然分身乏术。
“能从哪找来合适的将领呢?”陈昭用手轻敲木制扶手,低声喃喃。
片刻后,他有了大致的思路。
……
随着仆役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陈昭见到不远处生着篝火的营地,推了推边上不知何时睡着的张苍,“张兄,该醒醒了。”
“嗯?”张苍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到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他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大概是宴会上喝了些酒,在马车上被风一吹,整个人便醉了过去,而小眯了一会,状态倒是好上不少。
不过张苍纯属酒量太菜。
这个时代尚未出现精酿,实际的度数和后世的米酒相差无几。
哪怕两三斤的量,也比不上两盅白酒。
陈昭原本想着要遵循医嘱,少喝一点,没想到几杯下肚,发现与饮水没有区别。
哪怕他放开了喝,也就感觉脸颊有些稍稍发热而已。
陈昭无奈答道:“到了。我咋知道你睡了多久,反正没注意到,你就睡过去了。”
张苍一本正经“没事,我等下算算就好了。”
“算?怎么算?”陈昭愣了愣,以为他在说胡话。
张苍答道:“你看啊,马车每刻钟走五里路,我们这里到宴会地点的距离大概六里半,而我还记得……”
陈昭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将后面的内容又忽略掉。
嗯,我还以为呢,原来真的又是数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