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车的斗齿宛若巨人的钢牙。
它们在柏油路上啃出道道沟壑，推着废铜烂铁向前挤压。
柯明雄坐在高高的驾驶室上向下俯瞰，其中任何一台重量都超过一吨的汽车被他彻底拱成了残骸，推到了道路的侧边。
他操控铲车的技术越来越醇熟，轰隆的声夹杂着让人牙碜的钢铁扭曲的声音，他理清了道路，中巴车出现在在了眼前。
柯明雄将铲车停到路边熄火下车。
录音笔里的声音问道，“我的眼，我们已经把路清理干净了么？”
“是的。”柯明雄说道，“我们现在用中巴车牵引着巨型仓鼠飞轮，去往汽车工程学院实验楼那边。”
柯明雄登上了中巴车，程菲站在过道里，她的身体微微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柯明雄启动了中巴车，中巴车连颤动都没有颤动，便开动了起来。
录音笔里的声音说道，“这台车乘坐起来确实舒服了好多，很安静，一点都不吵。”
柯明雄将中巴车开到了铲车斗齿啃出来的搓衣板路上，整车的起伏不大，没有多余的颤动。
他说道，“这确实是一台好车。”
他开着车穿过了住宅区，顺着刚刚用铲车撞开的门禁进入了学校。
中巴车静谧的行驶在校园规整的道路上，唯一的噪音便来自于拴在车后的巨型仓鼠飞轮。
柯明雄来到了实验车间的门口，他先下车从小门走了进去。
他找到了超大卷帘门的备用电源，按下按钮，卷帘门缓缓升起。
下午炙热的阳光直接照在了试验车间里。
里面一身工装的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们的身影宛若未闻。
他们还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柯明雄已经习惯了这种寂静中的怪异。
他将中巴车开入到试验车间之中。
他刚按下熄火的开关。
霎时之间，试验车间里所有的身影全部放下了手中重复的工作，朝着柯明雄的方向注视过来。
无数双茫然的双眼注视着柯明雄，注视着大巴车。
柯明雄哪怕习惯了游荡的人影，他这一刻依旧毛骨悚然。
恐惧的凉意从尾椎一路延伸到天灵盖。
录音笔里的声音问道，“我的眼，发生了什么事吗？”
柯明雄几乎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道，“那些穿着工装的身影全在注视着我们。”
录音笔停顿了一下发出了声音，“祂们确实都不动了。”
它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柯明雄回头看向了大开的车间门口，他说道，“我在等祂们动，如果祂们扑上来的话，那我们就倒车逃出去。”
温热的空气将他团团包裹，可他的手很冷，肢体有些僵硬。
他按下了启动的按钮，随时准备撤退。
那群注视的他的身影终于移动了过来。
不是飞奔，而是行走。
他们的速度很慢。
录音笔的提示灯在快速的闪烁，它的喇叭发出声音提醒道，“我的眼，祂们正在包围过来。”
柯明雄说道，“我知道。”
“我们要不要撤退？”录音笔里的声音问道。
柯明雄压着心中的恐惧说道，“不着急，再等等。”
“等什么？”录音笔里的声音问道。
柯明雄说道，“因为，我没有在祂们的脸上看到愤怒和凶恶的表情。”
“祂们除了在朝我们走过来之外，祂们的行为很正常，和祂们重复毫无意义的动作的时候一样正常。”
“我在思考一件事情。”
录音笔的喇叭问道，“思考什么事情？”
“你说，祂们到底是什么？是丧尸？还是其祂的什么？”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机会。”
“我是一个医生，如果我弄清楚祂们是甚么，说不定有办法将祂们，还有程菲治好。”柯明雄说道。
录音笔闪烁的灯光慢了下来，它发出声音道，“我的眼，虽然你只是个兽医，但我相信你。”
“我能够听到你心跳的声音，你心跳的有点快，你在害怕。”
“我的眼，你不要怕，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录音笔的声音难得的正经且温柔。
祂们的身影更近了。
柯明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通告着录音笔现在的情况。
他说道：
“祂们就在车外了，最近的那一个距离我们不足一米。”
“我看清了祂们脸上的表情。”
“祂们除了茫然的双眼之外，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
“祂们的四肢开始动了起来。”
“祂们有的蹲了下来，祂们有的在对着车做着什么。”
“祂们之中有身影返回到了祂们起身的地方。”
“祂们将设备推了过来。”
“祂们好像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愿，祂们仿佛只看到了中巴车。”
“祂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存在。”
柯明雄从驾驶位的车头走到车后。
他握着录音笔说道：
“我看到了祂们正在与车后拖着的巨型仓鼠飞轮接触。”
“祂们难道要把体育生放出来么？”
柯明雄都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说道，“不，不像。”
“祂们拿着工具对准了巨型仓鼠飞轮转轴的部分。”
“祂们举起了巨大的转子。”
柯明雄喃喃自语道，“我知道祂们在做什么了。祂们在改装我们的车。”
“啊？”录音笔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它问道，“祂们不是没有意识的么？怎么能改装我们的车？”
柯明雄沉吟了一会，他说出了他的推测。
他说道，“我们的这辆车，末日那天的目的地可能就是这里。”
“所以……我的眼，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将这台车开到这里，祂们没有完成的任务得以继续？”
柯明雄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的眼，你的推理挺有道理的，可是……”录音笔有些迟疑。
柯明雄说道，“你说。”
“如果祂们完成的是既定任务的话，那为什么祂们会围着巨型仓鼠飞轮么？”
“难道祂们在世界末日之前，就准备将体育生关在里头当新能源么？”
“我的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末日前他们就有这打算的话，是不是有点反人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