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张溥的歹意

张溥与张采回了县城。

一路上,不论张采如何问他,张溥都是一言不发,始终板着个脸。

直到回了租住的宅子后,张溥这才悠悠长叹一声,道:“章权之势已成,其思想已自成一路,将来必是儒家一贤!”

张采听后心惊不已,他没想到张溥对章权的评价居然会如此之高。

入夜。

张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在宅子里散起步来,他睡不着,老是想起白天的时候章权给他说的那些话。

“我该如何自处?”张溥看着皎白的月光,呢喃自语道:“居于下位,终生都不得望其项背?”

张溥的脸色慢慢变得涨红起来,他有些不甘,走到如今的地位,他已经不愿在士林中居于他人之下了。

士林领袖,儒家大儒!

这两个身份是张溥最在意的,也是他的最大倚仗,他不愿意让别人来分润这两个名头,可见了章权之后,张溥却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章权和他年轻时真的太像了,他年轻时作《五人墓碑记》,驱逐阉党,聚众抗税,冲击衙门等等,当初他也干过许多大事。

如今的章权也同样如此,不但写出了《新关学》,被诸多士子传颂,还建立农社,组织农户,逼迫大户减租降息。

如此这般,恐怕过不了几年,章权的名头就要超过自己了!

张溥喘起了粗气,他默默的攥紧了拳头,胸口起伏不定。

本来此次来上高县,张溥还存着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想将章权吸纳成复社士子,最好是让章权成为自己的弟子,如此,章权之名气也是他张溥之名气。

等将来百年之后,张溥不介意章权接替自己的位置,甚至超过自己的高度。到时儒林又可多一佳话。

可见了章权之后,张溥就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压不住章权,甚至学问也不及章权。

他怕了,怕自己被章权超过,怕章权成为新的士林领袖。

“不!决不能!”张溥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来这几个字。他决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必须毁了他!

张溥打定主意,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之中,他要好好想想,到底如何才能毁了章权,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第二日

张溥找到了张采,他的眼睛通红,但精神却格外亢奋。

“受先,你可知孔子诛杀少正卯之事?”

张采疑惑的看了张溥一眼,顺嘴回道:“自然知道,鲁定公十四年,孔子任鲁国大司寇,以乱政之名,诛杀少正卯于东观之下。”

张溥抚掌大笑,而后正色道:“我欲效孔丘之事,于上高诛杀章权!”

张采大惊,赶忙道:“天如,你怎可行如此腌臜之事!今后切不可有此恶毒之言。”

“孔子尚可诛杀少正卯,我怎么就不能诛杀章权了!”张溥凝视着张采,语气森冷。

张采怒道:“此非君子之行,你安敢如此?难道不怕士林耻笑,不怕留下千百年的骂名吗?”

“千百年的骂名?”张溥有些愣神,脸上的表情怅然若失。

看着张溥纠结起来,张采悠悠叹息道:“天如,我知你心意,但学问之事,本就该凭着学问解决,切不可被自身怨气裹挟,干一些不该干的事情,你让复社士子如何看你?”

“……”

张溥跌坐在椅子上,没有了大儒的气派,反倒像是失去希望的赌徒一般。

“哎,天如,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是忧思过度,切不可胡思乱想了。”张采关心的看着张溥说道。

张溥低落的点点头,而后脚步沉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千古骂名?士林所不耻?

张溥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他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中越发烦躁。

究竟该如何去做?

半天后,张溥从宅子里走了出去,没有告诉任何人,而后直奔县衙。

县衙后宅

刘文举颇为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张溥,心里暗自思想了究竟是何事竟然让这位张夫子如此焦急。

“老师,您如此着急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张溥眼神坚定,对着刘文举道:“安平,你可想升官?”

刘文举浑身一颤,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张溥,以前这位张夫子可从未如此直白过,而且也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字,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老师为何如此问我?”

张溥呵呵一笑,道:“我只是可惜,安平如此大才却屈居于小县之中。”

刘文举双目之中隐隐有了激动之色,他很清楚自己这位老师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

“安平多谢老师看重,必不辜负老师一片心意!”刘文举直接对着张溥磕起头来,语气之中满是欣喜。

张溥假模假样的将刘文举扶起,道:“安平快快起来,我不过是一片公心,不忍你蹉跎于小县之中,这才助你一臂之力,可当不得如此大礼。”

刘文举看着张溥,郑重道:“老师怎当不得如此大礼,伯乐之恩,必当生死以报!”

“哎,谈什么生死以报,不过稍稍运作一番而已,不过……”张溥话说半截,忽然住口不言,反而悠闲地喝起茶水来。

“老师有话不妨直言!”刘文举急切道。

张溥放下茶杯,悄声道:“不过你上高出了逆贼,若不除此隐患,即便有我相助,也难以让你再进一步,又谈何施展抱负!”

“逆贼?”刘文举惊慌道:“我上高并无逆贼啊!”

“怎无逆贼?”张溥冷声道:“南康小夫子,此子便是逆贼。”

刘文举咽了一口唾沫,紧张道:“老……老师何意?”

张溥冷哼一声,道:“章权此人,曲解圣人之言,将贱籍者与圣上等同,此大逆不道之罪也!

聚乱民,破宅入户,抢掠士绅财产,此二罪也!

建农社、练乡勇,私藏兵器甲胄,心怀不轨,此三罪也!

有此三罪,这位南康小夫子难道还算不得逆贼吗?”

刘文举瞪大眼睛,有些结巴道:“老师……这……这……”

张溥一拍桌子,怒道:“这什么?昨日我去蒙山镇的时候,早已听闻蒙山镇的吴乡绅被章权带着乱民抢掠了财物,还逼着他签订了文契。

有此苦主,你这上高县令难不成还想视而不见,纵容章权吗?”

刘文举颤抖着双手,端起了茶碗,往自己嘴里灌满了茶水,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安平,若想施展抱负,必须除此逆贼啊!”张溥坐在椅子上,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