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而不散的黑烟,预示着官兵这次必然是个大动作。
至少也有上千的军马。
官军进攻的这个节点,选的非常的险恶。
田地中的农作物即将成熟,而此刻,却不得不放弃。
或者就只能出去和官兵正面抗衡。
或者说,只要贼寇不正面对敌,官兵打不打的下山寨不重要。
他们就是要把山中大片的农作物焚烧掉,破坏掉。
就算打不下山寨,那也要饿死大部分的蛾贼。
迫使蛾贼归降,或者出山。
......
麋竺神色凝重的同时,也在悄悄观察着管亥。
令他惊讶的是,管亥的情绪没有一丝的波动,只是平淡的下令:“三军集合。”
麋竺见状,也就分析说:“青龙县的位置,准确来说,属于徐州琅琊国的范围。
但琅琊国最近根本没有调兵的迹象。
而徐州刺史目前的重心是彭城国一带,这边根本没有动兵。
泰山郡太守张举虽然强势,但不过是两千石。
泰山多贼寇,本就够他烦心,更何况他以为盖县有诸葛玄,自然也不会理会这边。
即便动兵,肯定也会先知会盖县令诸葛先生,约定联合进兵。
剩下的人,就只有青州刺史赵琰了。”
管亥点点头,他在临朐县、安丘县、朱虚县一带,都布有大量的探子。
探子并没有带来消息。
也就是说,这次赵琰调动的肯定是自己的家兵为主,而且没有使用齐国的郡兵。
其兵员调动,一路疾行,甚至有可能连齐国的郡县都没有通知。
炅母骂道:“这个赵琰,还真是阴魂不散。
上次阴死了太平道两个督将,这次又来。
而且跨州作战,也不怕人奏报。”
闻言,麋竺眼睛一亮,道:“正好,可使琅琊国相和徐州刺史联名上奏,弹劾赵琰跨州。”
管亥不置可否,道:“不管奏报如何,这场硬仗必须先拿下。
赵琰若是兵败折戟,必然被调换,但若是大胜,恐怕徐州刺史和琅琊国相不但不会弹劾,甚至还会奏贺。
如此,也能在功勋本上加一个策应之功。”
接着,管亥开始下令:“传令青龙县尉赵香,必须坚壁清野。
炅乡和海岳乡两地,除非隐秘山谷中的作物,其他的全部烧掉。
所有人口物资,都必须转移到坞堡和大寨里。
大杨乡和麻乡,人口和物资,同样转移到坞堡和大寨中,至于农作物,暂且不烧。
盖县这边,静观其变。”
对于管亥的决然,麋竺眼中神采涟涟。
青龙县四个乡去岁可是大规模的开垦荒地和屯田。
尤其是炅乡,其在双葫芦嘴,到郎房哨,以及大峪沟之间有着大片的良田。
海岳乡,同样开垦了大片的良田。
这些良田倾注了无数人的心血,眼见只要二十天就可以收成!
“三军于今日午时完成集结。”
管亥的眼睛眯起。
烧两个乡的农作物,那也是没有办法。
只是现在的农作物,再过二十多天就可以成熟。
现在官兵进来,割了就可以喂马,如果战事延长到二十多天后,就可以一边打一边割麦子吃。
这是管亥断断不能接受的。
坚壁清野,可不是说说而已,有的人,是连树林都烧。
......
管亥麾下的战卒,在青龙县收留饥民,清除瘟疫后,人数大约在三个曲,将近两千人。
在攻下盖县之后,收拢了四千多军户,其中包括在城外的那几百名大疫活下来的青壮。
自此扩军,又新建了四个曲,加上军正和亲卫嘲风扩充,新增近三千人。
另外,麋竺新编练的四百骑卒,则是编在管亥亲兵嘲风所屯,因为总人数达到五百,旗号也就变成嘲风曲。
一共八个曲。
目前孙观领一曲士卒驻扎在五龙山大寨,负责剿匪。
姜馥领一曲士卒驻扎在青龙县,并有赵香麾下数百县兵及亭卒。
邹昂领一曲士卒驻扎在诸葛堡。
管亥、炅母等人领剩下的五个曲驻扎在盖县练兵。
其中,除了姜馥所领一曲基本都是老兵外,其他曲都是新老混杂。
当然,经过数次讨伐贼寇,这些人,也不是毫无战场经验的新丁。
......
管亥很快拿定主意,邹昂继续驻扎在诸葛堡,这个矿可谓是核心。
其次,麋信领一曲人马驻扎在盖县,侯清协助。
管亥亲自带领四曲人马前往迎敌。
至于麋竺,管亥建议道:“目前青龙县位于群山之中,我有精兵三千,神出鬼没,道路熟悉。
那青州刺史便是精兵五千也不能破。
但问题还在琅琊国相和徐州刺史。
他们如果策应赵琰,则后果不堪设想。”
麋竺点点头,道:“我即刻前往琅琊国治所开阳县,关注琅琊国相和徐州刺史的动向。
并动用我们麋家的人脉,尽量劝说他们去弹劾赵琰,而不是策应赵琰。
毕竟赵琰此番动作,实际上是对两人的蔑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不过仔细想想,赵琰可是官场的老人。
他不会不懂这些规矩,也就是说,赵琰极有可能与两人达成协议,至少也是写信知会。
麋兄且多关注即可,不可动作太大,否则暴露行迹,可就不好了。”
闻言,麋竺心中一惊。
暗想若是徐州刺史和青州刺史达成协议,他一旦上蹿下跳,真有可能被入罪下狱。
到时候,徐州刺史想找他内通贼寇的证据,也就容易多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没证据,恐怕到时候也会有假做证据。
想到这里,麋竺不由得心头直冒冷汗,再看向管亥的时候,又多了几分钦佩。
若是普通豪杰,此刻恐怕会调动所有的力量,以扩大优势。
而管亥却能顾忌到此举,是否会伤害到麋家。
在危急中能保持这种格局和眼界的,绝非常人。
这时,门外有报,说是邹昂到了。
闻言,管亥的眉头一皱,果不其然,邹昂刚进大厅,就着急忙慌的叫道:“管大兄,咱们快快杀回青龙大寨。”
话音还没有落下,只听管亥冷哼一声道:“邹昂,你未得军令,怎能擅离职守?”
“啊?!”
一头热血的邹昂,顿时有点懵:“管大兄,青龙.....”
下一刻,随着管亥的厉喝:“左右,拿下这不受军令的夯货,拔去他的印绶和羽冠!”
左右护卫上前,直接把邹昂压倒在地,拆走了邹昂的印绶,取下了羽冠。
出于正规化的需求,管亥的青龙县和盖县,都是极力向大汉靠拢。
不但官中和军中的编制相似,就连印绶和官服,也都基本相同。
如此一来,倒也省掉不少设计费......只是每人备下一块黄布头巾,必要的时候再系上去。
“管大兄,俺,俺,俺......”
邹昂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当即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俺,俺只是害怕青龙大寨陷落,所以,所以......”
管亥瞪眼骂道:“所以,所以才不遵军令,擅离职守么?”
邹昂心中一惊,蓦地想起被管亥斩杀的老兵等人,心脏顿时砰砰的跳动起来。
然而只一瞬,他就打定主意,死就死了,话得说清楚。
于是梗着脑袋道:“管大兄,俺是不守军令。
只求管大兄不要杀俺,俺不是怕死,俺想拿把刀,死在守护管大戈的路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管亥亲自上前,一脚踹倒,骂道:“你那点破本事,我还需要你守护么?
你是自己来的,还是带一曲人马回来的?”
邹昂忙道:“俺把诸葛堡的事情安排给李瑜,带着两三个伴当来的。”
“伴当?”管亥自护卫手中接了羽冠和印绶等物,甩到邹昂身上:“若不是大敌当前用人之际,我必砍了你的脑袋。
拿着你的东西,带着你的伴当,给我滚回诸葛堡。”
邹昂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的看向管亥,试探的问道:“管大兄,不杀俺了?”
话刚说完,又挨了一脚:“这事暂且记下,诸葛堡无恙,我今天就当没看见你。
诸葛堡但有一点闪失,两罪并罚,我必亲手砍下你的脑袋,再把你扔到九幽坑里。”
邹昂一骨碌的爬起来,一边磕头一边说:“唯唯唯,管大兄放心,堡在人在。
堡不在了,俺肯定是被人砍了脑袋,到时候也轮不到管大兄动手。”
“滚。”
“好嘞。”
“等一下。”
“管大兄,还有啥事?”
“在军中,在官中,要称职务。
你也是当曲长,管着五百多人的军司马了,怎么还一身的流里流气。
还什么几个伴当,真以为你是山贼啊。
那叫护卫,亲卫,叫部曲。”
“谨唯,管大......大帅,大督!”
邹昂立正应命后,却发现印绶之类的还没有系好,又手忙脚乱的去系,头上的羽冠又歪了下去。
让人不忍直视。
这时,麋竺忽然开口道:“当此危急的时候,诸葛玄要是有其他心思,如何处置。”
闻言,邹昂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看向管亥。
管亥眯起眼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