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乡的集市东西向的是主街道。
最西侧靠着河水边,岸边垂柳依依,水上船只往来。
渡口上,健壮的汉子来回穿梭,一袋袋的粮食被扛到岸上的马车中。
然后再拉到集市中的每家粮铺中。
也有一袋袋的货物,被扛到船只上。
看着来往如梭的人群,管亥的眉头微微皱起。
孙剑察言观色,上前轻声道:“君上,怎么了?”
管亥诧异道:“你注意到渡口的吞吐量了么?
邳乡就算是连通青州和徐州的要地,粮食的需求也没有这么大。”
孙剑微微一怔,随即道:“山里又不是只有一伙贼,说不定都是从这里采买呢。”
顿了顿,又道:“方才总觉着有人跟着,这会倒没了。”
“许是看上我们的马了。”
管亥把目光收回,孙剑的解释很有道理。
他带着炅母和孙剑进了粮铺。
不得不说,这个粮铺不但位置好,而且门面也大。
另一侧,在渡口位置。
一个四方脸庞,体形高大,双手抱拳的汉子冷哼一声,把目光从管亥等人的背影收回。
侧头说道:“那几个老八一瞅就不是好人,在累边瞅了咱们半天,怕是山窝里的贼。”
旁边精瘦的汉子笑道:“昌大兄,怕甚,这可是城里......哎哟!”
话还没有说出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整个人滴溜溜的滚了下去。
“娘的,你霸爷何曾怕过谁!”
那四方脸庞的汉子,指着瘦子破口大骂。
旁边几人连忙上去规劝。
四方脸庞的汉子依旧火大,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凸起,宛如青龙。
“不过第一次来这里,遇到有人窥探,提醒你一声,你他娘的说老子怕!”
说着又要上前,那精瘦汉子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跪拜道:“霸爷,霸爷,是小的不会说话,是小的不会说话......”
......
管亥自然不知道渡口情形,此刻的他,正在粮铺中看戏。
“哎呀,今天是什么风,把母郎吹来了。”
那店主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风韵少妇,一双桃花眼总是斜眼看人。
说话时纤细的腰肢左右摇摆着,宽大的胯部更显诱惑。
而且刚进粮铺,就见此女指使活计干活,忙的脚不沾地。
不知觉间身上香汗淋漓,衣襟微微有些透白,白里还透红。
炅母哪里吃得消,连忙后退一步,脸色通红道:“盛姐莫要取笑,某今日来有正事,这是某里中里魁,炅亥。”
盛姓女子的目光这才转到管亥身上,上下打量着笑道:“原来是里魁啊,不知道有什么正事?
妾身这边还没有藏贼,也不对噢,徐州的贼怎么也轮不到青州的游缴。
不对,你还只是个里魁,嘻嘻嘻!”
管亥并未理会此女的调戏,拱了拱手,道:“今日来,是想采买一些粮食,并不是捉贼。”
“哎哟哟,原来是买粮食啊。
这邳乡集市的粮铺,少说也有七八家,妾身这家可是最偏僻的。
里魁别家不去,偏要到妾身这里,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此女说话的时候眼角含春,纤指挑起。
管亥表面如常,淡淡道:“炅母这样的,对你可能有些想法,我只想买点粮食。”
“他呀,他怕是没有这个胆。”
盛姓女子扭头指去,炅母早含羞的小姑娘一般低着头,仔细的研究着地面上有没有米虫......
管亥心道总算知道炅母为啥不想来这家店了,吃不消。
当即也不废话,道:“我打算买两百石,不知道价格上还能优惠些。”
正常的马车,一车能拉十五石粮食左右,大约合后世八百斤。
但此地多山路,一车大约也就装十石多点。
“价格啊,不好意思哎,整个邳乡的价格都是一样,这可是大家共同决定的。
小女子一个人孤苦可怜,又没有男人依仗,可不敢坏了规矩。”
盛姓女子拒绝道。
炅母急了,道:“你就看某的面上,便宜一些。”
“你的面,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今晚要留在这里陪妾身才行。”
盛姓女子捂着嘴,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忽闪的眼神中,不知道想到什么床帷之间的趣事。
“你!!”
炅母双眼圆瞪。
“妾身怎么了?”
盛姓女子挺起胸膛,毫不客气的看着炅母。
只见原本还算收敛的身形,立时变得高耸庞大。
“某!”
炅母脸色赤红,牙齿咬的咯吱响,额间青筋暴跳。
“嘻嘻,母郎,躁什么。
不过价格真的不能少,喏,看你的面,妾身送你两车草料。”
说完之后眨了眨眼。
“成交。”
管亥不再啰嗦,直接一锤定音,随即看向孙剑:“车队应该快到了,你去城门口侯着,带侯清吴涛他们直接过来。”
“唯。”
孙剑抱拳离去。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里魁在旁边吃点茶,妾身店里还有事情。”
盛姓女子有些意外的看了管亥一眼,也就不再调戏。
当下喊过来一个婢女,道:“带两位爷去旁边吃茶。”
“店主尽管去忙。”
管亥和炅母跟着那婢女走到一侧的长案边吃茶。
“这小娘什么人?”
管亥一边吃茶,一边问道。
炅母和此女之间,显然不是一般的买卖关系。
果不其然,炅母娓娓道来:“亥爷,这小娘乃是盛家人,叫盛金。
粮铺这边的产业,却是关家的。
当初的店主关封,曾来往于朱虚县和东莞县行商,是以与某熟识。
某最早来徐州,便是跟随关兄。
只是去岁黄巾乱的时候,关兄被人杀害,余下一妻两妾二子一女。
两个妾室已经改嫁,盛金却坚持不改嫁。
即便如此,门下产业,多被族中侵夺,只有这处粮铺,由关兄之妻盛金打理。”
管亥点点头,又问道:“盛家,和关家,是这边的大族么?”
“是的,东莞县没有世家,大姓有公孙、关、盛、刘、何等。”
炅母思考着缓慢的说道。
像这种大族中的子弟,行商坐贾,产业肯定要依靠族中力量,表面上自己的产业,私底下肯定是有很多是属于族中。
当然,因为青壮死去,族中侵夺产业也是存在的。
管亥劝道:“世道越来越艰难,没有几十年,怕是好不了。
一个小娘,拉扯三个孩子肯定艰难。
你若是对盛金有意思,不若把她娶了。”
“饿!”
炅母吓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随即紧张的向远处盛金瞟了一眼,然后这才缓缓坐下。
“亥爷,不瞒你说,某是有些想法。
但你别瞧盛金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若是某胆敢占一点便宜,立即大耳刮子招呼。”
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庞。
显然,以前可能挨过。
管亥无语,炅母这么彪悍的汉子,居然有这样一面。
他指责道:“你那是想占便宜!
我的意思是,你认真对人家,去娶人家,好好的照顾人家,照顾人家的儿女。”
炅母挠了挠头,道:“这,这不就是占她便宜么?”
“不管怎么样,其实你要是娶了她,咱们买粮食也能便宜些。
说不定还可以把山里的货放到这边倒卖!”
管亥劝说道,物资买卖他现在能依靠的就是孙家。
王冠这个家伙太过鬼精,不知道占了他多少便宜。
如果能有两个供应商,也就有了更多的手段。
炅母摇了摇脑袋:“亥爷,盛家和关家都是大族。
她要改嫁给我,子女肯定会被族中带走,这粮铺也会带走。
要是没有盛家和关家护佑,她在这集市中也开不起粮铺。”
“好吧。”
管亥仰头开始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