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白亚丰发火

不过,从睫毛膏在尸体上的位置,基本可以判断其主人是个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的女人,应该是她在稳固被害人身体时沾上去的。当然,这只是个常规判断,因为另外还有种可能是凶手故意弄上去的,就我的分析,故意的可能性更大。

验尸报告上有补充的特别说明,尸体内没有任何麻醉类药物。

鉴证科那边吃了上次“开膛案”的教训,为避免毒素溶解于血,所以第一时间做毒理测试,但一无所获。

这说明使用麻醉药物并不是连环凶杀的模式之一,而只是出于某种特殊原因给“开膛案”受害者的一项特殊待遇。

而所谓的“特殊原因”,无非就是那桩命案的执刀者跟那个受害人相比可能显弱小,心理素质也不够强大,加上那个现场会留下脚印,别人帮忙的话就暴露人数,所以只能采用麻醉受害人的方式以方便执刀者处理。

闷头看了一会材料,突然听见走廊里传来白亚丰说话的声音,想起昨天晚上小海在他家借宿好像还把他得罪得不浅,就赶紧准备起赔笑的脸走出去迎他们。

结果没看见小海的人,只有白亚丰在那里罗罗嗦嗦跟老懒汇报工作上的事,汇报完了甩身看见我,眼睛一翻,甩出一脸苦逼相扔给我。然后一言不发,偏着脑袋气嘟嘟地走进专案室里去。

我看得稀奇,啧啧地叹,真是要死,才二十几个钟头不见,脾气就长成了这样。

老懒身后一个捂着嘴偷笑的女警偷偷把昨天我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我听,说我走后,小海就一直跟着白亚丰,走哪跟哪,出去办事也死跟。起初白亚丰还挺高兴,随便她跟,还一路说些玩笑性质的损贬话,说她挑衣服的眼光太土,等哪天空了他陪她逛街帮她挑衣服,保证不土,什么什么的。小海也随他说去说去,一点脾气都没有。后来在茶水间,不知道白亚丰又说了什么歪话,彻底把小海惹毛了,一杯温水兜脸泼去,两声冷笑,骂过去,说当着你同事和领导的面,给你留着面子,离了他们,你丫在我眼里别说面子,连个狗屁都不如!然后白亚丰就彻底怂了,黑着一张脸,正眼都不敢再看小海。下班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感觉就像是小海押着个俘虏,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原来白亚丰那股子午夜凶铃似的怨气是这么来的,难怪话都不想跟我说,想想心眼也够小的,又不是我得罪的他,而且又是屁大一点事,迁怒到我身上来是什么意思,活该挨小海一顿泼。

我交抱双臂斜靠着门框半揶揄地笑着,问白亚丰:“小海哪去了?是不是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正收拾桌子,听见我问得没头没脑,而且又是这种语气,突然发狂,轰地跳了两跳,跟小孩子撒泼似的吼过来:“我能把她怎么样?我敢把她怎么样?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她跑我家去,俩钟头不到,就把我家阿姨气跑了,还扬言说我敢说半个不字就把我捏死!”

白亚丰是真的在生气,不是平常那种闹着玩的劲,所以我们几个都难免吓了好大一跳,有点呆。认识他这么久,一直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糯米团子,要搓圆还是搓方都是随便的事,今天居然气得暴跳如雷歇斯底里,气得连跟我那么深厚的交情都敢不要了,真的挺吓人。

白亚丰马上意识到自己过头了,收住火气,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但抬起脸来的时候还是忿忿的,不过把音量降低到了正常水平:“妮儿,咱俩交情不浅,求求你赶紧把小海给我弄回去,不然,我跟你的交情,算是到头了你信吗?我就是笨死也不能让她给欺负死!”

说完重新把头一低,匆匆忙忙走了,闹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很糊涂,不知道小海昨天是拆他家房了还是揭他家瓦了。

我急急掏出手机打电话问小海,她却淡淡地叫我不用理他。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正好刘毅民过来,一脸迷糊的样子,问我们白亚丰哪去了。然后挠着头说:“刚才听他打电话,说要招个保姆什么的,亚丰家不是有保姆吗,怎么突然又要招个保姆了?怎么回事?”

我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刚才白亚丰说小海把他家阿姨气跑不是临时性的,而是永久性驱逐。

这样想来真不能怨他发那么大火。

白老爷子瘫痪着,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部需要人照顾,白亚丰吃着刑警这晚饭,往外跑的时间多,完全有心无力,必须招二十四小时在家里伺候的保姆。可这种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况且白亚丰所能承担的费用也只比雇普通保姆高出不多的一点,所以是个大难题,几年里面前后换了起码八个保姆,用白亚丰的话说,一个不如一个。

最近这个还算好,虽然做不到像亲人一样精心,但基本的都能照顾过去,剩下些苦的累的,都是亚丰下班以后自己料理,算算倒也做了七八个月,算是在他家呆得比较久的一个,白亚丰一直挺满意,对那保姆相当客气,很担心她走,结果现在愣是被小海给气走了,不疯才怪。

真不知道小海搞什么名堂!

知道情况以后,我都生气了,马上又打小海电话,问她在哪。

她居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说她在白亚丰家。

我说:“亚丰都来局里上班了,你还赖在他家做什么?”

她说:“陪老爷子聊天。”

我听了一愣,话没过脑子就问了过去:“陪哪个老爷子聊天啊?”

她淡淡反问过来:“听你这意思,白亚丰不止一个爹?”

我这才自觉失言,想来她是在跟白老爷子聊天,电视里有放过,经常陪着聊聊天,植物人都能唤醒过来,小海是个电视迷,播什么都信。我知道她虽然冷嘴冷面,但心肠是极好的。

我问她气保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人家花钱请来家里照顾老爷子的阿姨给气跑。

她说:“那婆娘不是好人。”

我声音有点尖:“你怎么知道?!”

她的语气一点波动都没有,淡淡然的:“我就是知道。”

其实问她之前,我就有在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保姆不好,有什么虐待老爷子的举动被她看见,她才会那样做,所以这会就等她往下说,好歹举个例子说点实在的给我听,回头我也好跟白亚丰解释清楚。

谁知道小海只那一句就算回答,并没打算继续说,反而问我:“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然后不等我说话,就挂了,把我晾得呆呆的,想着一会无论如何得往亚丰家走一趟,倒不是怕小海闯什么祸,她那点心思,闯不出祸来,我只担心白亚丰误会她的好心,两个人哪句话不对,吵吵起来,伤了大家的感情,还闹得我里外不是人,我不擅长处理麻烦的人际关系,所以得在这种苗头出来之前,就掐死在摇篮里。

又等了半个多钟头,才有人来喊我去见付宇新和他们请来对凶手做侧写的那个心理学专家。

我赶紧先把小海他们的事搁旁边,和刘毅民一起急急往外走。楼梯口碰见老懒,他斜着眼睛冲我笑笑,没说话。

那笑,怪怪的,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我没搭理。

上面派来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是个看上去六十来岁的男人,瘦瘦高高,黑发里掺着白丝,目光锐力,精神矍铄,表情很干净。

他负责对“上帝之手”连环案的凶手作侧写工作,来前已经对案件整体做过初步了解,刚才是确认细节部分,我们进门时,他转过脸来,目光均匀地在我和刘毅民还有老懒等人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最后看定我,又打量几秒钟,然后转脸去看付宇新,是带着问题看的。

果然,付宇新朝他点头。

看样子他们之前有提到过我。

我原本想跟老懒他们走到会议室的东面,也就是付宇新他们的对面去,但那专家朝我招手,让我站到他旁边,我就顺从他的意思。

这专家是个爽快人,一句废话不讲直接切入案情,问我:“你认为凶手是怎么样的人?”

这问题要是换个人问应该很正常,但他问,就不正常了,他是来对凶手做侧写的,也就是要从案情中捕捉一切细节描述出凶手的概括,比如性别、年龄、身份地位、从事职业这类的情况,以便警察缩小搜寻的范围。可他现在突然把这项工作扔给我,实在措手不及。

见我不答话,他拉了把椅子到我身后,自己先坐下,再做了个请我也坐下的手势。

我坐了,同时小心观察他的表情和动作,他身体靠着椅背,左腿搁在右腿上,膝盖稍微往里侧,两只手轻松地半握成拳搁在腿上,是个真诚想听我讲话的态度。

我还是没说话,但也没去看别人的脸色。

他朝刘毅民指了指:“麻烦给苏姑娘倒杯水。”

刘毅民一脸糊涂地去了,很快端着水回来,搁在我旁边的桌上,我跟他道了谢,没喝。

心理专家又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很真诚地想听我讲我对凶手的判断。

我转移目光去看付宇新,他朝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