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放心,使劲嗅空气里的味道,想找出陌生人来过的痕迹,可是因为白天杀过虫消过毒,到处都残存着杀虫剂和消毒水混合的浓烈味道,再好的鼻子都没法从中分辨出生人味。
嗅了半天只闻见一点白天买来插瓶的百合花的香味,另外好像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药用酒精的味道。
我没敢松懈,贴着墙壁移动身体,把一楼每个房间都检查一遍,动作僵化得跟拍电影似的,要多神经有多神经。
厨房是最后一处,我摸索着打开灯检查,也没人,甚至根本就没有闯入过的痕迹。
我倚着门思考,觉得可能是太多年受爷爷苏墨森的折磨,神经变得有点不正常,犯疑心病。
这样想着便放下枪,接冷水冲把脸,打开冰箱取出瓶牛奶,背倚着餐台慢慢喝着。
冰箱上贴了那么多照片,每张上面都有我,都笑得跟傻瓜一样,别提多开心,我看着就笑起来。
我没有父母,从小跟爷爷一起生活,他把我当畜生样圈养,管得很死,除了让我在杭州上过一年大学以外,其余时间都把我关在家里,不准我出门,不准我上网,不准我用手机,不准这不准那。
直到四年多前他突然失踪,我的生活才终于有了点正常的样子,可以交朋友,可以随心所欲拍照片。
我把喜欢的照片冲洗出来,贴在冰箱上,搁在客厅的电视边,甚至放大了做成照片墙挂满卧室床头。苏墨森哪天回来,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罚我做各种体能训练。
他不喜欢我拍照片,明令禁止这一条。
现在我偏拍,一拍就拍很多,自己看着觉得美,心里便洋洋得意,弥补很多方面的不自信。
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我又到卫生间洗把脸,然后打开大门走到院子里检查一番。
没有异常,大铁门也都锁得好好的,这才彻底放心,觉得确实是神经过敏,便又回到卧室,反锁上门,继续睡觉。
但重新睡着没多久,猛又听楼下客厅里有动静,这回我没耽误时间,立刻跳起身拽上枪飞奔下楼。
我记得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把楼道的灯开着的,这会却关掉了,一片黑漆漆,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我蹑着手脚下楼,看见客厅朝北的窗户被打开,风呼啦啦往里灌,吹得窗帘如海浪般上下翻滚飘荡。
更要命的是,大门也敞开着,月光清水样淌进来,鬼气森森照亮部分家具的轮廓,仿佛哪处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藏着个眼睛赤红长发遮面的女鬼,分分钟蹦出来朝我咧嘴冷笑似的。
我端稳枪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心里狠骂着脏话,恐怖电影我看多了,比恐怖电影还要恐怖的事情我也经历多了,就不信在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房子里还能有什么东西把我给吓崩溃!
唯一让我感觉有点惊奇的是,为什么大正月寒意料峭的天气,我穿得如此单薄,只一身薄棉睡衣,可风吹在身上,居然半点都不感觉到凉。
风吹得极乱,从南刮到北,从东刮到西,屋檐下的两个大红灯笼在风里打飞转,随时要挣断的节奏。
刚走到大门边,我就看出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院子中央搁了一盆仙人球。
自从苏墨森失踪后,这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从来都是我一个人打理,什么都亲力亲为,那盆大仙人球一直都搁在铁门旁边的长条石上,这会却不知道被谁搁在了院子当中的水泥地上,简直莫名其妙。
我先把院子扫视一边,没发现别的情况。然后靠着门框站稳,眼睛直盯盯看着院中央那个花盆,深呼吸,再深呼吸。
往前走了两步,确定盆是我用来种仙人球的那个盆,但现在里面种的,绝对不是仙人球。
定定神再往前走,走得近了,赫然看清楚花盆里面真的不是仙人球,而是一颗人头。
真的是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