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终于拿到陈家坞卷宗

事赶着事,真的很着急,所以油门越踩越大,飚到最快,连连超速。黎绪看了眼路边的限速牌,皱着眉毛说你悠着点,两个高智商的脑袋死在车祸里就不划算了。我笑笑,说哦,原来你也怕死。她说怕,怎么不怕,细论起来我比谁都怕死。我说哟,之前看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死不怕生不怕的样,怎么这会突然谦虚起来了。她说人嘛,活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认真,这世界不是我们能认真得起的。

闲扯了一会,突然静默下来,你看我我看你笑,也不知道笑些什么。

她那句话听上去好像很有哲学意味的样子,活得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认真,这世界不是我们认真得起的。

可有些事情,不认真不行啊。

这时黎绪的手机有响动,是绑匪留给她那部智能机。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电量微弱的提示,便问我借充电宝充上,她说她的充电宝之前逃命的时候拿来当武器使了,说着苦笑,骂一句脏话:“操,还得买个新的,真他妈费钱。”

我噗地笑出声,说:“你有个花店开着,大小也是个老板,不缺钱花吧?”

她说:“是,不缺钱,但怕连累米兰,不敢让她打钱,每次没钱都找常坤,挺不好意思的。”

我看她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常坤现在被关起来进行强制治疗的事情,不忍心告诉,只说:“再缺钱别找常坤了,我给你拿吧。”

她歪过脸来看我,笑得很邪门,说:“哟,你倒真够大方的,家里有金山银山啊?”

我又踩一脚油门,说:“都是苏墨森的钱,趁他没回来赶紧花,万一他回来了,我们想花都没门。”

她放声大笑,说:“操,就你这花法,怕苏墨森还没回来呢,钱就光了。”

我也大笑,说:“那没事,到时事情也该结束了,我要是真到了没钱吃饭的地步,就上你花店要点钱花。”

她说:“嗯,你这么说我就释然了,一会进了城找个提款机给我取一万块现金。”

我抿着嘴笑,说:“哟,你嘴挺大啊,张嘴就一万。”

她斜眼看我:“对你来说不就九牛一毛么。”

互相看着笑了一阵以后,我把话题扯回到绑匪留下的那只手机上,问她这玩意里会不会有窃听设备。她说她早找懂行的人研究过,没有,纯粹联系用的。我问她有没有叫研究中心的人查过这个号码的来源。她说想是这样想过,但没真去查,对方既然敢留个手机给她,要么就是不怕她逆向追踪,要么就是压根追踪不到,所以干脆还是算了。我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年头连卖菜的大妈们都从电视剧里知道有逆向追踪这回事,绑匪没理由不知道。

说着话就下高速了,我打电话问丁平在哪,他说在江城市公安局开会,叫我到了拐角的路口打电话给他,他把资料送出来。

我就按黎绪的指挥往公安局开,想起丁平上次叫我问黎绪的话,问问她陈家坞最后那天晚上,在地下墓葬里,她跟付宇新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情。

我问了,并且把丁平当初的话一字不漏如实告诉她,说这事不弄清楚,丁平信不过他们两个。

黎绪望着前面的路,歪嘴苦笑,说:“一会你拿了卷宗,找个地方,我们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我配合卷宗和相关资料照片什么的,把四年前发生的事,全都跟你说,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点头:“行。早盼着这天了。”

到了丁平指定的地方,我给他打电话,等了近十五分钟他才出现,从旁边一条小道里步行穿出,单独一个人,手里提了袋看着就很重的东西,目不斜视径直朝我的车走过来。

我把车窗摇下,他一眼看见了副驾驶座里的黎绪,眼神一紧,表情都厉害起来了。

黎绪跟他打招呼:“嗨,小丁,好久不见啊。”

丁平动了动嘴唇,眼神软下去一点,但没说什么,只把东西递进来给我:“陈家坞事件的始末和细节,包括跟它相关联的‘人皮X案’的全部卷宗材料,都在里面了。”

我郑重其事接过,很认真地道谢,真的很感谢。

他没说不客气的话,而是严肃地叮嘱我别什么人都传看。

我想了一下,问他哪些人可以看,哪些人不可以。

他突然轻哼了一声,说:“这个只能由你自己把握,出了事情别连累到常队长就行。”

他说完又看黎绪一眼,这才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黎绪问他:“一切都好吧?”

他苦涩地笑笑:“能好到哪里去。”

到这里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气氛挺尴尬,我说我赶时间,得走了。丁平便往他刚才走出来的那条小路里退了几步,挥挥手道别,我也挥手说再见,摇上车窗把车开走。

天黑透了,满街霓虹璀璨。

眼看着九月也到底了,天还热得像蒸笼一样,网上天天有言论,说今年高温持续太久,天气热得异常,怕是要出事。

我本来打算直接开回乾州去,但黎绪要我跟她去几个地方,我想应该耽误不了几个钟头,就听了她的。

第一个地方,就是她那间花店,门面不大,但远看着就很温馨,开在繁华路段的十字路口,生意一定很好。我们把车停在对面往那里看的二十几分钟里,就有好几拨人进去,出来的时候都捧着花。我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她说不了,省得给米兰添麻烦,也省得她号天号地哭。这样说着时,店里面走出一个把头发编成独辫垂在胸前的年轻女人,腰身圆润,隔得太远看不清楚相貌。黎绪指着她说那就是白米兰。

我没追着问她白米兰是谁,但她告诉了。

白米兰是陈家坞村民,四年前连环命案里面被凶手锁定的受害人之一,也是唯一的幸存者。案子结束以后,村子被封锁,所有剩余村民都解散下山,有的到现在还住在政^府当时安排的临时宿舍楼里,有的自己租了房子另外过活,白米兰原先在陈家坞时就没亲没故很可怜,从鬼门关闯过来后,黎绪就收留了她,把家和花店都交给她打理。

黎绪说着笑起来:“那女人,心眼实在得要命,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今天打电话给她,她跟我说,这几年里花店赚了好多钱,刨掉各方面的开支,还存了三十几万。”

我默默然无语。

她又说:“这花店不是我的,是老苗的。老苗以前想娶我妈,我妈因为他是警察死活不肯,老苗想着退了休,我妈就会肯的。可到底也……”

她的声音越来越颤,突然一下失控哭了出来,我没想过她这样强悍的女人也会哭,一下手忙脚乱,连连抽纸巾给她,想安慰又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跟个傻瓜样看着。

她把脸扭到那边,后脑勺对着我,又接着说:“老苗有前妻还有孩子,我本想把花店还给他们,可石叔叔不答应,石叔叔是老苗的遗嘱执行人,老苗在遗嘱里面写得清清楚楚,房子车子和剩余的存款给儿子,花店给我和我妈。这几年我总是在想,要是那时候我听他的话,退出专案组,说不定他也会跟着离开,再过两三个月办完退休,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又哭,泣不成声。

我靠过去抱抱她,慢慢发动车子往前开,她稳下情绪以后开始指路,前面十字路口往右,往前,十字路口往左,再往前,开进一个住宅小区,绕过中心花园停在一幢楼前。她前后左右查看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情况,然后把头发盘起来又戴上帽子和墨镜才下车,叫我等她。

我看着她窜进楼道,倏然没了影,鬼鬼祟祟像是要去行窃,免不了替她捏把汗。

我盯着时间等,二十五分钟过去她才终于下来,手里拿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了梳子,一个装了牙刷,全都放进我的背包里,告诉我说都是夏小雨用过的东西,叫我见着常坤的时候交给他拿回研究中心做DNA鉴定,不必告诉他是谁的样本,只要把结果反馈回来就行。

我心里讶然,把头伸到窗户外面朝上看了一眼,原来这里是黎绪的家,难怪她熟门熟路。

我把东西接过,放好,说:“DNA鉴定王东升就可以做,为什么要费劲送到研究中心去?”

黎绪说:“不一样,研究中心的仪器设备以及标准都更严格更精确,能查出很多一般设备查不出的内容。”

我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想到之前常坤跟我说的两条染色体的事,想必普通的鉴定是做不出来的。但常坤现在的情况,我怕一时半会是难见着面了,所以问她交给丁平行不行。

她静默了一会才说:“也行。”

看她的神色,应该是隐隐感觉到常坤有什么不好了,但忍着不问,大概觉得不问还能有点希望,怕一问就只能绝望。

有时候,我们都有点自欺欺人。

这世道,不自欺欺人,真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