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唉,魔尊

当许墨把体内的灵气运行完三个大周天以后,他长出了一口浊气。

嗯,境界差不多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了。

当他张开双眼,发现窗外已经开始泛起白茫茫的光,大概是早晨六七点的样子。

经验丰富的他可以精确把控灵气运行的时间,每次运行一个大周天大概用时一个时辰,三个以后差不多刚好天亮。

他伸直双手打了个哈切,然后起身开始洗漱。

虽然已经成为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了,但其实练气期和筑基期还是需要睡眠的,只不过相比起凡人来,筑基期每天只用需要一两个时辰小憩一会便够了,如果境界再提升,等到了金丹就差不多可以不用睡觉了,而且不需吃饭,也无需清洁自身,灵气可以帮助修士保持无尘之体。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女是可以不拉粑粑的。

不过对许墨来说,不吃东西人生简直就少了一大乐趣,他宁愿少点时间打坐修炼,也要去吃点好吃的,所以就算他上辈子已经成了化神期,在游历天下的时候,还是会找当地特色的美食吃。

他还是喜欢到处沾染点烟火气,要是一直打坐修炼与世隔绝,就会感觉虽然已经成了旁人眼中的真仙,但最后却是把自己弄丢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前世诸多不理人间世事的人族化神期和大乘期一直都是一个异类,他甚至还用自己的经历亲自编写一本游记,记录自己吃过的美食,在凡人间得了个饕客真人的名号,经过他推荐的美食往往都会声名大噪。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数百年寿元,同时还有游戏人间的闲心,能去品尝祖孙三代人传承下来的菜肴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如果不是魔尊突然纠集妖族在人族外陈兵百万,可能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很长时间一段时间。

唉,魔尊。

他抛下面巾,面巾打在木盆里溅起一丝丝水花。

说道这许墨又想起来了,昨天刚把她收入门下,便打算叫醒她。

只是还没等到他去,林清言就推开了房门。

“师父……”

当看见林清言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前面的时候,他还以为现在是哪家农村小媳妇刚睡醒。

“清言你昨天没睡好吗?怎么一脸疲倦的样子,”许墨看着她好像精神不太好,“还是说在那个房间里睡得不习惯?”

对于这个用包吃包住哄过来的便宜徒弟,他还是很关切的,毕竟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家伙就是前世那个几乎以一己之力屠掉小半个修仙界的狠人。

之所以是小半个修仙界,是因为有些人被她吓破了胆,直接找地方苟了起来当千年老乌龟,还有一些则是借口要坐镇后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等他们牺牲以后再摘果子,这两类人才是大部分修仙界高层人的想法。

虽然她现在一点魔尊那杀人如麻、睥睨众生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但是保不齐万一心情不好就黑化了呢?

他昨天回忆了一下,前世魔尊的情报很少,她的由来一直都神秘莫测,有好几个自相矛盾的版本到处流传。

有的说她出生在妖族领地,之所以这么仇恨人族是因为她从小被妖怪抚养长大,她自己就是某一任妖皇的尊贵血脉传人,没想到妖皇血脉和人族血脉杂交以后没有稀薄反而返祖了,所以实力才这么强大,与之相伴的还有一段流落民间的前任妖皇遗腹子和人间女子的凄惨爱情故事。

又有的说这就是胡说八道,她明明是在人族和妖族交界的地方出生的,是一位强大的女妖抓走了诸多人族男子,然后刻意配种出来的怪胎,期间女妖生了好多个,生不出符合要求的就把胎儿和男子杀了吃掉再抓一个男子回来,直到能生出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来。

生出来魔尊以后她如获至宝,因为她就是被一个人类男子始乱终弃之后才变成这样,她一直想着怎么报复人类,从小就开始教育她怎么杀人,所以魔尊才这么精通杀人的技巧,与之相伴的是一些不太健康的传闻,在当初那些住在交界地带的男人们之间口口相传,他们提到这些故事时,既害怕故事里的女妖,却又总露出一些古怪的表情,而且占据故事大部分篇幅的往往不是魔尊自己的经历。

虽然这个故事完全没法解释为什么女妖要找人族配种,而不去找什么妖皇遗腹子,按理来说,妖族血统越纯净越古老才越强,人族的血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污染。

但是那些流传这个故事的人总喜欢用一句话来让质疑的人哑口无言——都说是妖了,你还用人类的思维思考?你懂?你也是妖?

虽然当时妖族怒斥什么女妖传闻都是胡说八道,并向外说妖族对自己伴侣从来都是一心一意,才不会像人类三妻六妾玩的这么花,但这个传闻还是非常有市场,直到魔尊后来成为了妖皇,竟力排众议,在妖族祭拜先祖的陵墓里竖了一块人类女子的碑,这个传闻才不攻自破。

与之类似的传闻还有很多,真真假假,不好辨别,大多是世人杜撰罢了。

但按照已知的确定情报来说,如果把她夺剑杀了周云开始作为起点开始筛选,那就能一下排除好几个版本,再结合上前世还在青山宗时,许墨曾经听过的那些没头没尾的传闻,魔尊的成长道路在他面前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在周云被杀之后,青山宗曾经派出过队伍去到处搜查过一阵子,他由于闲暇无事,也加入到队伍里面去凑了凑热闹。

当时他所在的队伍施加了秘法,沿着杀人者逃窜的路线一路追寻,曾在一个山洞里面找到过篝火燃烧的痕迹,还有石地上用猩红鲜血刻画出的古怪纹路,冲天的血腥气,以及躺在一旁的妖族尸体。

显然,杀人者杀了袭击他的妖族,还用妖血举行了某种仪式。

再往后秘法不知为何就没了功效,追查也就不了了之。

他当时以为这些是一种阵法,一直以来,他对阵法研究都不深,但出于好奇,便草草记录过这些纹路,再后来晋升到化神期,和他人闲聊时曾无意想起记录下来的这些纹路,便拿出来请人评鉴一番。

没想到那个对阵法研究颇深的友人见了这些纹路竟大惊失色,反问他这些纹路是哪里来的,得到许墨的答案后摇摇头说这些纹路虽然围成了圆形,但并不是阵法。

许墨也惊讶地问,这些不是阵法又会是什么?

他便回答道:这些是神纹,是一种很久没人再用过的文字,只有少部分还流传在大宗门的藏经阁里,传说古代的仙人就是用这样的文字与上苍沟通,那些仙人活跃的时期甚至还没有宗门这一说,那时天灾遍地,灵气暴躁,甚至还有所谓的纯粹灵气生物,人族孱弱,面对着生死存亡危机,而彼时妖族甚至还没能踏出北妖山,远远没有成为人类的威胁。

这时有一群人挺身而出,以一己之身抗衡天道,这些文字便是他们自创用来与道交流的文字,据说通过这些文字他们能号令灵气,平息天灾。

许墨问那我们不也有阵法和符箓吗?

友人回答道:和阵法、符箓不同,这些文字之所以会失传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好用,相反,是因为太接近上天的本质,非不受天恩者可用也,当时的那些仙人就是天眷之人,所以才能硬生生在没有指导,也没有修行功法的情况下趟出一条路来。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让这些人用这种文字在天灾下保护苍生。

许墨想起后来又听说过在青山宗周围流传过好几起散修和妖族被杀的事件,被杀的人修为和境界也越来越高,却一直找不到杀人凶手,凶手手法干净利落到甚至被杀者还没怎么反抗就死于非命,一时成为怪谈。

想必那时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在提升自己的境界吧,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修炼速度这么快,难道吃火箭燃料长大的?

许墨看着眼前一副没睡醒样子的林清言,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他也不想问林清言怎么学会神纹的,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就不像是那种会舞文弄墨的老年知识分子,应该是杀人以后另有奇遇,至于现在嘛,肯定是还不会的。

所谓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这人一黑化起来实力就可以说是不讲道理的强,可以说她创造出的奇迹他金丹听到化神,后来人妖两族开始交战,每隔十天半个月听到魔尊的消息他就不由自主地发出杂鱼一般的感叹:

啊?又破境了?那我活集贸啊?

我去?这还死不了?魔尊要不你带我走吧!

结果后来果真被魔尊三刀劈死了,仔细想想,这生活还挺幽默。

他又撇了一眼林清言。

希望这家伙最好能一直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这样的魔尊还挺可爱不是吗?至于那个嗜血成性的家伙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出现。

听到许墨的话,林清言一下睁大了眼睛,说:“师父,我昨天晚上……”

“昨晚怎么了?嗯?”许墨好奇地看着她,但她却不开口了。

不开口的原因,是林清言看见“自己”正站在许墨身边,两个人都看着她。

但和许墨和善的眼睛不一样的是,那人的眼里满是漠然,而右手已经举了起来,似乎已经预备好要对她发出个什么术法。

见状,她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没事,师父,昨天晚上因为是第一天过来这里的缘故,我才没睡好,以后就不会了。”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嗯,那你洗漱一下吧,我们等会开始修炼。”听到这话,许墨便没再在意,从她身边走过,走进了房间。

那人——按她给她取的名字,应该说是林白——也从她身边走过,偏着头在她的耳边对她轻轻说话,林清言只看见她的嘴唇翕动。

「你不要不听话,好吗?」

“……”

「你很喜欢你师父对吗?我告诉你,要是你和他说了,那我就杀了他,不要怀疑我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他要是死了,是我用你的灵气杀的,所以那就是你自己动的手。」

“你!”林清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她怎么也没法相信,“自己”嘴里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了清言?你和谁说话呢?”许墨探着脑袋出来,只看见她苍白的脸。

“没事师父,我刚起床有些头晕,洗把脸就好了。”她低下头回答道。

“哦……”虽然有些奇怪,但许墨没有多想,又转身回房间里去了。

「印象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你愤怒的情绪,还是对我这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是稀奇,周云那种人你都能忍那么久,如果不是我说要你拔剑,你是不是真要像只小狗一样忍下去?」林白轻轻说,「其余的时候不是像个死人一样低沉,像个棉花一样逆来顺受,就是像个孩子一样瑟瑟发抖,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生气的雕像。」

“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绪?”林清言盯着她。

闻言,林白竟然把脸靠近了她,鼻尖几乎和她要碰到一起了,让林清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最后她直接撞到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不习惯有人靠她这么近,哪怕这人的脸和她甚至一模一样,这让她感觉很讨厌。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你原本灵魂的一部分,所以情绪互通不也是正常的吗?我能感受到你的,你也能感受到我的。」

她指了指林清言的心脏,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因为她靠得太近,让林清言的眼睛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换句话来说,我就是另一个你罢了,难道我会害自己么?你放心好了,现在杀了你师父对我们两个都没有益处,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开口,我不会杀他。」

林清言只好咬着牙,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你说的是真的么?可我怎么感受不到你的情绪?”

「情绪要再强烈一点才可以。还记得在外门,有一年冬天,你的被褥被人用冰水浇了一遍,那时候你去找了教习,你那次的愤怒就是我的情绪,你那时不也听到我说话了吗?」

“原来那次是因为你啊,我说我怎么突然有勇气了……”

林清言低着头。

「所以你不必害怕我,我明了你的心思和情绪,也体会过你所有的孤独和失望。」

林白又消失了,留下最后一句话:「这世上只有我决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