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荫山中有一庙,号称武圣庙,传说大周年间,武圣大人一人血屠边关之后,周王为武圣大人于群荫山立庙,并且留下了一句话:“此一战,可定边关数十载!”
武圣庙很大,周王料想到群荫山是个偏僻之地,于是修建了许多供香客居住的厢房,只是随着大周亡国后,战争肆虐,狼烟四起,就再也没有来祭拜武圣大人的人了。
在一处厢房中,刘当家的闭目假寐,暗自思量着自己的打算,这时陈二当家的去而复返,刘当家的双眼立睁。
只听陈二当家的道:“听二麻子说,山下来了四人,看那身着打扮像是出自豪门,刘当家的怎么看?”
“四人便敢闯这山头,换作是陈二当家的你有没有那个勇气?”刘当家的反问陈二当家的。
“或许是那从小锦衣玉食的二愣子,听得江湖热闹,便来凑上一凑?”
刘当家的摇了摇头道:“千万了不要小看那些膏粱子弟,他们可不仅仅能逛的了青楼,听得了美曲,身为富贵人家的孩子,懂得比你我更多。”
“依刘当家的来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腿在他们自己身上,总不能绑起来不让他们过山吧?”
“可就这么放过他们,兄弟们都不甘心啊,这到嘴的肥羊,又岂能有放跑的道理?刘当家的是不是顾虑太多了。”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希望明年的今天,还得给陈二当家的烧钱。”刘当家平淡的道。
“你……!”陈二当家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多事之秋?恐怕是刘当家的编造出来的吧”陈二当家的满脸讥讽。
“老陈啊,你被眼前的利益已经蒙蔽了,在如今的世道,有哪家世家公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不自在?”
就在这时,本来紧闭着的门被一位年轻公子哥给推开,紧随着公子哥身后的一位貌美女子,手里面还提着一个少年,陈二当家的定睛一看,那不是陆小七是谁?陈二当家的正要说话,却被刘当家的挥手打断,“公子来此,自然是让群荫山蓬荜生辉,却是不知,公子所来为何?”
年轻公子哥微微一笑,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衣衫,自顾得道:“小子来的可能有些早,做了会隔墙的那只耳,也听闻刘当家的与陈二当家的有所争执,实在是好奇,为何刘当家的如此看重我们一行人呢?”
刘当家哈哈一笑“公子自然是人中龙凤,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至于刘某么?不过是一介马匪,自然是不敢打公子的主意的,刚才老陈有些偏执,是刘某对手下教导无方,让公子笑话了!”
“听闻那少年所言,群荫山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为何山中各位好汉都是靠那野菜生活,难道如今,连马匪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年轻公子哥明知故问。
只见刘当家尴尬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啊,自大周亡国后,各方诸侯林立,战火连天的,这寻常老百姓哪敢出门,就连商队也停了,在这命比草贱的世道下,谁还敢出门?而刘某不才,虽为匪人,却也是有三两斤良心的,自然不会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的,可是家中又有几十号兄弟们,既然不得出门去抢那些平民百姓,只能在山中挖些野菜存活,运气好些还能抓到些野味,开开荤。”
年轻公子哥笑道:“刘当家的这份豁达,倒是让小子开眼界了,就是人在这武圣庙中挖些野菜,寒颤了!”
刘当家的赧颜:“是啊,武圣大人当年何等意气风发,刮骨疗伤,过五关斩六将之事,直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若是刘某与之相比,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若是武圣大人有知,非要拿那大刀在刘某脸上拍上一拍的。”
“刘当家的打算以后如何?总不能当一辈子挖野菜的马匪吧?”年轻公子哥问道。
“有劳公子挂心,得过且过吧,人活着才是最大的道理,什么名垂千史,或是权倾天下的事儿,跟刘某无关,也懒得操那么多心,刘某只想让兄弟们活下去,仅此而已。”
“刘当家说了这么多还是信不过小子我?”
“不敢,也谈不上信不过公子,刘某自知先得罪了公子,不然小七也不会在公子手中,刘某自然是做好了迎接公子怒火的准备,哪怕是公子杀了刘某,也理所应当,一报还一报,说破了天也是这么个理儿!刘某认了,只是刘某求公子放过小七和我山上的弟兄们,刘某在此先谢过了!”刘当家说的义正言辞。
年轻公子哥也只是微微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陈二当家的被绕的有些懵,两人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突然要杀人了呢?不过也没有犹豫,往前一步,对着那年轻公子哥施了一礼:“公子,是陈某被利益冲昏了头,要杀要剐,陈某要是眉头皱一下,就不是爷们儿,只求公子放过刘当家的,山中没有老陈还好说,可要是没有刘当家的,兄弟们绝对活不了多久!”
“红娘,我和这个刘当家的单独聊聊。”年轻公子哥对身边貌美女子说道。
红娘提着手中的少年二话不说走了出去,刘当家的看了下陈二当家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等到房中只剩年轻公子哥和刘当家二人时,年轻公子哥笑道:“刘当家的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手下的疑问,重获二当家的忠心。”
“让公子见笑了!”刘当家的心头一跳,他看到了年轻公子哥的眉头微微一皱。
“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杀你么?还是刘当家的以为天下人都是蠢货?”年轻公子哥突然脸上狰狞。
“刘某自知身份卑微,以公子的身份自然不会脏了手杀我,退一步来说,就算公子杀了我,陈二当家的也会忠心与我,会带着弟兄们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相信以刘某的死会激发我这些弟兄们的潜力,日后这几十号人,相信就算是公子,也会头疼不已。”刘当家的算计道。
“刘当家的可听过井底蛙的故事?”年轻公子哥狞笑。
“惦记本公子这条命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这几十号人,而且还是个个废物,先前还觉得你是明智之人,没想到却是如此愚昧无知,自以为是的算计觉得天衣无缝?还是觉得自己此举义薄云天?实话告诉你,本来本公子还不曾打算出门便杀人,那今日本公子便来个马踏群英?呸!屁的群英,清理一些废物而已!”
年轻公子哥转身出门,就在临出门之际,年轻公子哥停步,撇了一眼那位刘当家的,轻轻开口道:“喂”?
只见那位刘当家的突然脸色煞白,过了良久脸色才稍有恢复,思索良久后道:“许家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世文玩味道:“这么大个山,且是出金阳城的必经之路上做山匪,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吃野菜,就算正值战乱期间也不至于活的如此惨淡,而且你们守山的那两位兄弟听那口气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刘当家的莫非是把我当傻子了?”
许世文顿了一下,讥笑道:“挖野菜?亏你们也真是想得出来!”
此时许世文反而不急着出去了,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望着那位刘当家的,笑容玩味地催促着:“演!接着演!这可比变戏法好看多了!”
刘当家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笑道“野菜?你不就是野菜吗?金阳城许家确实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老虎,但是刚刚好,这儿不是金阳城,许家大公子莫不是以为天下英雄也不过如此吧?”
“许家四十万血衣威名赫赫,可我偏不信,那四十万血衣就这么闲?”刘当家的缓缓抽出一把匕首狞笑道,定眼一看,那把匕首上刻有一个“戏”字。可就在此时,刘当家的周边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猩红。
啪!啪!啪!
“精彩极了!”
许世文缓缓鼓掌。“拙劣的手段加上缜密的心思,苦心积虑就是要把我引出来,不过有个疑问,杀了我对于你们东魏有什么好处?钱还是势?貌似区区一个许世文这两样都没有。许家势力虽然遍布天下,但是主要还是盘踞在西凉这片土地上,杀一个许世文简单,可是要逃过那血衣卫的追杀可能还差了点儿意思。”
“自大周以来,血衣卫确实打下了赫赫威名,天下无人不为之叹服,启音帝国的铁骑更是被拦于祁山之外,不得寸进。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有人都有一个价格,不是吗?”刘当家的打量着四周的猩红皱眉道。
许世文摸了摸桌子,看了看修修补补的桌腿,笑了笑:“看来金阳城也有你们的眼线,破败不堪的桌椅,未来得及修补的院墙,相必是等本公子已久了,好一个闻风而动!”许世文转头看向屋外,轻声道:“红娘,怎么说?”
刘当家的丝毫不理会周边那丝丝缕缕的猩红,讥笑道:“传闻中的许家大公子声名狼藉,今日一见,却有些名不副实了!传闻中的三公子不是会些许卜卦之术吗?大公子出门就没有向三公子请教此行的吉凶祸福?”
许世文没有再接话,抬头喃喃:“此时,若有两坛美酒该有多好?”
刘当家的往前猛冲,一步换四步走,步伐交错凌乱以躲避周边猩红的袭扰,本该延迟速度的步伐竟然要比直线对冲还要迅猛,就在离许世文还有三步时,窗外响起了一阵笛声,刘当家的往前猛冲的身形骤然一停,且脸色发紫,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歪门邪道!”刘当家的冷笑。随后右手松开,左手接住从右手滑落的匕首后毫不犹豫对着右手斩去,掉落在地上的右手迅速发紫,传来一阵腥臭味,然后刘当家的继续往前。
许世文迅速起身,一脚踹出刚才坐的椅子,刘当家的用匕首将椅子一分为二,只见红光一闪,许世文身前多了一名红衣女子。
“倒是也能做个风流鬼!”刘当家的讥笑道。
只见刘当家的握紧手中匕首,自眉心划了一刀,天地间似乎有莫名的气机被牵引,此时的刘当家的身形逐渐模糊。护在许世文身前的红衣女子感受到身侧的杀机,立刻向身侧洒出一种红色粉末,然后猛地将许世文推向屋外,而后立即跟出。
红色的粉末似乎接触到了衣物,传来灼烧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哀嚎,就在此时,一把匕首凭空出现,直取许世文咽喉,就在千钧之际,一缕红色绸缎弹出,让匕首的轨迹发生偏移,斩断了一缕许世文的发丝,而后一只左手握住匕首,整个身形缓缓显现。
“寒金门的人也开始当狗了么?”
红衣女子冷笑:“离鬼盟不也出了一个丧家犬吗?是吧左霄!”
被红衣女子称作左霄的人笑了笑道:“我若不是旧伤难愈,就凭你们这些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说完也没有继续追杀,扔下了那把匕首:“左霄?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那日登顶凌云阁,被那陆慢慢一掌击败后,离鬼門左霄也就死了,丧家犬?算是吧!”
左霄抬头望天:“先生不愧是先生呐!临别时赠我一字为‘草’,后来到了东魏,凭着身上三两斤气力,进了那所谓的栏子,本想隐姓埋名过了这半辈子,可终没有逃过那‘落草为寇’的下场。”顿了一下,又道:“小贼,有酒不?不用多好的酒,有个酒味儿就行的那种。”
许世文听得出神,听到酒后才缓过神来,连忙跑下山去找古风古云二人拿了坛好酒,然后跑上山来递过去。
左霄打开那好酒闻了一闻,赞了一声好酒后,打开酒坛子向凌云阁方向举了举:“敬先生!”而后猛喝一口。
斜眼看了看许世文道:“小子,刚才那几分本事你能学几成算几成,也算是那所谓的‘将死之人,其心也善’吧,就是看你有几分气度咯!不过看你愿意为一个手下败将拿酒的份上,我就不斤斤计较了!”说完自嘲一笑:“也对,能学几分关我屁事!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
说完扶着酒坛一动不动,红娘靠近一探,气机全无,脖子上的一道红线直逼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