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荒诞的事情多了去了。
意识穿越到异世界,恰好碰上火车侧翻这种大事件;被温柔体贴的千金垂青;偶然获得神秘的超能力;失去了妹妹,又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维克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荒诞了,居然还要在今天面对另一场荒诞的盛宴。
本该粉身碎骨的人,现在却直挺挺地站着,用那可怖力量掐住自己的脖子。
人真是不能从历史里学到一点儿。在穿越之前,任谁都知道反派死了最好多来几下,确保他死透。
为什么真轮到自己操作了,就是不明白补刀的重要性呢?
稳赢的场面转化为意志力的大比拼,就看哪方先撑不住。
虽然从理论上想,是正在历经内脏大出血、深知不清的持杖者更劣势。
可维克光是被勒个四五秒,视线里就开始出现黑边了。这时候就不能用常理来算计胜率了。
脑部开始缺氧。耳鸣达到顶峰之后,维克丧失了听力。
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强,也不可能凭空在血液里增添氧气来赢过这场底力比拼。
穿越而来的一生着实短暂,就算如此,维克的眼前还是闪出了走马灯。
死吗……维克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这个问题。
如果彻底对海伦撒手不管,那自己正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不被卷入各大神秘组织的交锋,安心地经营着自己的事务所,说不定还能和巴顿小姐喜结连理……
阿珀罗蒂的观点虽然毒辣,可有一点是没错的。
没有海伦,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就连玛格丽特都说:“不要让亲情束缚了你。”
只不过在维克的心里,也许答案早就写好了。
从罗奇的死亡献祭中,硬生生挖出一条生路;只身闯入圣音大教堂,落入险境……
他放弃了所有过上安逸生活的选项,只是为了换得海伦归来。
铤而走险,作为兄长,他义无反顾。
所以这一次,面对死,维克早就有定论了。
“我不会死……”
强烈的求生欲急剧膨胀,在他脑内挖掘出了一个活下去的办法。
温蕾尔的枪。
这是放在平常状态都属于下下策的想法。临阵更换武器,只会错失良机。
所以这个策略也只有到此刻:这种山穷水尽的末路,才显现出它那些许价值。
维克丢掉手里空膛的枪,艰难地弯曲发紫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挪向自己的口袋。
温蕾尔的枪,只要能拿出来的话……
只要能拿出来的话——
就有胜算啊!
围绕着脖子的剧痛消失了,也许是过度缺氧,就连周遭的神经也一并坏死了吧。
说不定更糟,有可能是大脑感知不到疼痛了。
但那些都无所谓了——为了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所有的条件都可以为这个目标让位。
手离口袋的距离,此时此刻变得无限地遥远。仿佛必须得翻越重山,一点一点地背负着巨石,效仿西西弗斯那样,朝着山顶迈进。
差一点,指尖已经勾到袋口了。
维克费尽所有力气,把温蕾尔的枪从口袋里挖出来。那些大拓荒时期的黄金矿工,恐怕也没有这样拼命地挖掘过一个东西。
大脑的缺氧已经让他一阵又一阵地眩晕,视线也开始无法聚焦。
大限已至。
持杖老者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莫如说,他自己也已经无法动弹了。
所以他不出手阻止维克,默许了这一切。以奇迹般的意志力目睹一个人为了生存所能走到的极限。
“我会活下来……”维克举起枪,实际上,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瞄准。他所做的一切已经不能算是理智思考的结果了。
本能,毅力,外加还没被缺氧所磨灭的记忆。这些要素拼凑起来,让他的身体完成了这个动作。
他听不见声音,手指也麻木地感知不到扳机的回撞。只得榨干身上所有的力气,扣下两次扳机。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有上保险,每次都会空出一个弹巢不装弹。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再多按两下扳机啊。
只要触发【三之准则】,就一定能打倒敌人。
可身体已经不允许这种可能发生了。
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和濒死的肉体对抗,成功完成了击发,这本身就是奇迹。
维克的手重砸在地上,如重千钧。
如果拼到这一步还死了的话……究竟是该算机关算尽,还是死不瞑目呢……
……
在昏迷之前,他感觉脖子忽然传来一丝冰凉。随后便是烈火焚烧般的剧痛。
肺终于得以吐出沉积已久的废气,紧急泵入新鲜空气。
维克想抬起头,观察自己的战果。四肢却绵软无力,与他对抗,硬生生把他重新压回地上。
“……呃。”不知为何,眼泪第一时间冲刷了下来。
维克还以为是泪腺长期处于高压状态,终于得到了释放。直到过了一阵,他才朦朦胧胧地知道,是自己对生还的喜悦情难自禁。
耳鸣像刺耳的警笛那样针砭着听觉区块。听觉再度回归,哪怕是听这些嘈杂的生理噪音,维克也都觉得它们悦耳非凡了。
“维克……”
从不远处,传来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他急切地抬头去看,又不得不对脖子服软。几乎是一脑门直接磕在地上。
“维克……!”
一只手从上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之大,到让他麻木的肢体都有些发痛。
艾弗里?
“你没事吧?”巡警把维克撑起,让他半坐起来。“你脖子整条黑掉了,发生什么事了!?”
“差点死了。”因为声带被严重地挤压,维克现在的声音有点公鸭嗓。“不过……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警力已经全部出动了吗?”
“我只是今天恰好负责骄阳广场的巡逻任务而已。爆炸发生之后我就赶了过来。”
他指着地上的持杖者尸体,说道:
“我看这人身上有那飞艇的标致,再加上你受伤倒地,我就擅自开枪了——麻烦了……按原则来说,一般都是要先击伤而不是击杀……唉,又要被骂了。”
听到这,维克心里突然生出失落的情感:
什么啊,原来是艾弗里出手,自己才活下来的。还以为自己装了波大的,跨越生死的终极绝杀……
巡警娴熟地检查维克的伤势。“这是勒伤……很严重,你别动。警署主力部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维克微微转动脑袋。他刚想拒绝,身体却先于嘴动起来,以熊抱之势将艾弗里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