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身材高壮的男人问道。他的声音浑厚，也许那身肌肉甚至堆积到了声带附近。
“有闹事的家伙。”牧师见到保安，语气一下就强硬了起来。“抓住他，把他带到升降梯那边。”
升降梯，他说升降梯？
维克聚精会神。“升降梯”这一词在牧师的嘴里，被赋予了别样的意味。
说不定升降梯能通往地下！
但维克无意被关到地下去，他要自己去探索那片区域。
既然这样，那就先解决掉这两个人。
他正要出手，保安却提前有了动作。
“是这样吗？”保安看了维克一眼，伸出了手——
他抓住牧师的脑袋，用力朝门上一拍。那个倒霉鬼当即昏厥，额头垂直地在门板上画出一条鲜红的直线，渗入漆门的红色油料当中。
“唔！？”
“你真是一个胡来的家伙。”保安揭下脸皮，皮脸下是一副熟悉的面容。“居然独身闯入灵音会总部？在这里，你的那些神恩可不能保住你的小命。”
“是你！”维克的愤怒在一瞬间从肺腑中炸裂开来，他挺身一跃，抓住那女人的衣襟。用枪抵住她的脑袋：“我妹妹在哪？她在哪里？！”
“冷静，我已经挨过一枪了。”她话说到一半，手掌及腕以极高的柔韧翻转过来，反抓住维克的枪管，将它掰离自己的脑门。
“开什么玩笑，你绑架了我的妹妹，就算把你当靶打成筛子，我也不解恨！”
“那我给你一个解恨的方案。”她提议道：“和我一起找灵音会的麻烦，如何。说不定你能找回你的妹妹——就在今天。”
“我不可能信你。”维克带着怨恨说道。
“我也没求着你信。不过让我把话说完。”她说，“分赃问题。他们反悔了，没按照我当初提出的佣金支付我报酬。那现在，是时候由我找他们的麻烦了。”
“你有这么正义？”维克质疑道：“为了钱，连别人至亲骨肉都要拆散的人，会因为对方没把钱没给够就反水？”
“你压根就不懂规矩。”她说，“干我这一行的，吃过一次哑巴亏，在道上就混不下去了。所以灵音会必须付出点代价，要么是钱，要么是他们正在谋划的东西……”
维克缓缓放下枪，两人在古怪的平静中，达成了一项短暂和解。
“听进去了？很好。”她点点头。“你可以叫我‘阿珀罗蒂’。当然，这个名字只用于称呼。”
“雨燕？”维克下意识地把译名转译出来。
“雨燕。”阿珀罗蒂点头确认。“一个代号而已，不需要深究。”
“维克·瓦尔代克。”他说。“也就是说，你承认是灵音会雇佣你绑架我妹妹了？”
“我和他们的合作破裂了。所以不要再替他们保密。”
“啧。”维克轻抽一口气，“说你的想法吧。”
“我的原计划是这样的。”阿珀罗蒂将皮脸重新戴回脸上，声音也再度转变为男声。“潜入大教堂内部，安装雷管。纵火，然后引爆雷管，把他们全都炸上天。”
“你疯了？！那样会死很多人的！”维克脸色一变，立马阻止道，“升天节期间，有很多平民百姓在教堂里啊。”
“那又怎么样？”
阿珀罗蒂倒是一脸的诧异。仿佛对她而言，只要不是自己的性命，那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就因为会死一些蠢到把钱往灵音会送的蠢人，你就不干了吗？”阿珀罗蒂嘲讽道：“你的妹妹真的对你有那么重要吗？既然要救，肯定是不择手段啊。”
道德的考验捶打着维克的心智。
他的确想要将妹妹救回来，并已经做好了搭上自己的准备。
可……至于其他人？
为了挽救妹妹，把教堂里的所有人都搭上？
“连做断决的魄力都没有吗？”阿珀罗蒂处飘来了鄙夷，“真是没有什么魅力的男人。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就是把自己的道德位置摆得很高很正的那种伪君子……所以这是我现在的计划。”
她从怀中取出一方小纸片，递给维克。
“这是什么?”维克端详着纸片，上面用针孔戳了无数个小点，形成密集恐惧症患者最害怕的图案。
“这座教堂的地下通道地图。”她说，“也许你的妹妹现在就被保管在里面。”
“我不喜欢你的用词。”维克稍抬起眼，瞪了她一下。
仔细一看的话：孔洞更密集一点的地方大概是墙壁，至于两条孔列夹出来的空隙，应该就是道路。
真是个巧妙的玩意儿，哪怕落到不相关的人手里，也绝不会泄密。
“上面这个用五个小点打叉标记的地方是什么？”维克问道。
“这就是你要执行的计划了。”阿珀罗蒂说着，又拿出一根土黄色的纸包炸药管。“引信是特制过的。除非遇到高温，否则在上面的包裹物挥发之前都不会引燃——但是，一旦挥发结束，它就会自燃。”
“你要我去安装炸药？”维克没敢把那根炸药接手。
“还有，按原计划还有些疏漏。以一个保镖的伪装，我恐怕很难接近教堂深处。但我恰巧在这里遇见了你，那就不一样了。”阿珀罗蒂说，“既然我们联手，那我就假装押着你前往升降梯，我们就在那里分道扬镳。你去救你的妹妹，再把炸药放在打叉的标记点上。”
突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异样感闪过维克的脑海。
“慢着，那我和我妹妹怎么办？”维克警觉问道，“我们都还在下面呢。”
“一个小时。”她说，“你有怀表吧？距离那根雷管自燃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小时。如果你在这个时间段内把她救出来，那就无所谓——可如果不能，到时候是选择独自逃生，还是和她一起埋在底下，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你真是冷血的人。”维克压抑了几秒，缓缓说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你如果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你。”
阿珀罗蒂语气平淡：
“不过，你可要想好。如果你单枪匹马地硬闯，先且不说一把枪能不能应付得过他们的私人武装……万一灵音会报警了怎么办？你别忘了，明面上，灵音会是合法的组织。弗卡斯尔各大官员和他们的牧首都有交情。”
维克低头，面对着羊毛地毯，沉默不语。
“‘去死吧’……以我的愤怒，我本来是要这样说的。”
维克转过脸，对阿珀罗蒂说道：
“可今天……只有今天。一年当中，仅有今天这一次大教堂开放的机会。如果我想要救回海伦，那无论你提什么条件——”他抓起那根自燃雷管。“我也都只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