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人的林木拔地而起,从四面八方伸出的干枯树枝封堵了去路。
维克正要继续追迹那名逃脱了的恶灵,那个声音再度出现。
【把它带到这来。】
紫色的灵体从荆棘灌木的阻拦中突围,满身是刺,尖啸着冲着维克跑来。
他正准备蓄力,却不想它利落地跪下,向维克乞求起来。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它?”
那雾气不耐烦地挥动着幽冥的蜷须,将整片空间再度重塑。
灵体浑身颤抖,癫狂地尖叫。维克的耳膜都因为它这声激吼而发痛。
“快带我离开!快带我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把它带到这来。】
那个声音再度发号施令。就像从虚空中抽取了力量,以世界的灰烬谱写了这道命令。
雾气再一次扰动,一棵苍天巨树从氤氲中显化。树干上密密麻麻的虫蛀共同发出“嘘嘘”的共振,如丝的白雾缭绕在蛀洞周围。
“我什么都告诉你……求你了,受诅者的儿子,带我离开这。不然你也会死!”
“我为什么会死?”维克耸耸肩,“我一直都是无所谓的。”
“什么?”灵体惊愕地说不出话,“你一直都侍奉这个可憎之物?”
“说不上侍奉,我和它也没啥劳务关系。”维克为难地挠了挠后脑,说道。“但债务嘛……好吧,我欠它一些东西。”
“诅咒汝!你这出卖灵魂的可悲蠢货!”
灵体惊慌失措,因为一些白雾已经缠绕在它若隐若现的臂膀上。
“不!我会告诉你所有可怖的真相!让它放了我!让它放了我!”
“别想啦。”维克嘲讽道,“早这么恭顺,刚刚叫你从贝克大叔身体里滚出来的时候,又在磨蹭什么?”
“汝不理解!”灵体口吐支离破碎的上古文字,就连维克也听得相当艰难。“汝会后悔!”
白雾彻底裹挟住紫色灵体,将其卷起,一把塞入虫蛀的洞孔当中。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逐渐平息,那个虫洞得到了餍足。
尽管维克完全不同情那个作恶的灵体,可当他以肉眼观察这一恐怖图景时,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周围的雾更浓了。
【五十滴罪人血。】
那个声音更新了债务条款。
“一个灵体这么值钱啊!?”维克吓了一跳。
他以为最多只能抵消掉十滴血左右,没想到直接消去一半的债务。
那看来这计划可行:驱魔既能敛财,又能收集罪人血偿债。一举两得啊!
想到这里,维克讨价还价道:“给我十滴血。”
欲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今后要经常跟这种灵体打交道,那为什么不趁机升级一下神恩?
遍体蛀孔的大树抖动几下,垂下十滴鲜红的血滴。
维克摸了摸右眼,将爆裂子弹的神恩放在树下。
十滴血浇灌在牌面上。以超自然物质构成的卡牌不断颤抖,随着一阵悦耳的铿锵金属鸣响,牌面发生了变化。
那枚打穿石像右眼的子弹微微颤动,周围缭绕着飞舞的火花。
【神恩已擢升,机械的幼神在等待更多。】
话虽如此,那个声音还是马上补充了一句。
【六十滴罪人血。】
“不会欠你的。”维克说道,“差不多该放我出去了吧?”
雾气重新激荡起来,将维克包裹。他沿着唯一的小径前行。
当眼前的迷茫再度退散时,维克来到了棚屋前。
“时间应该快到了。”维克掏出怀表。已经离最开始驱魔过去了半个小时。
贝克一家人该来检查了。
席拉冲在最前头,带领着那群壮汉回到家门口。
“怎么样!”她急冲冲地问道,“爸爸他没事吧?”
在这一瞬间,维克感觉自己不是扮演驱魔师,而是从手术室里满身血污走出的医生。
“驱魔很成功。”维克用特定句式回答道。“可他伤得也很重。”
直到这时,席拉才看见维克背上插着的木片,吓得尖叫了一声。
“别怕,背部算是人最结实的一块区域了。”
维克艰难地伸出手,绕过肩膀,把背上的木片缓缓拔下。
嘶——
不对,拔出来这下好痛啊。是不是应该交给医生处理好些?
棚屋里传来些许响动。众人回头看去,满身是血的贝克大叔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踱步而出。
“爸爸!”
席拉惊喜地尖叫着,也不顾贝克大叔满身的血污,径直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乖女儿……乖……”
贝克大叔宽厚的手掌护住女儿的后脑,不断地摩挲着。不一会儿,泪珠从他深凹的眼眶里涌出,冲刷着脸颊上的污渍。
出师大顺啊。
维克陶醉在自己所维护的父女温情当中,对自己渐长的力量也逐步感到自信。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吧?
报酬已经收了,活也已经干完了。父女团聚,可喜可贺。
现在再不赶紧走,是还想留这里蹭一顿饭怎么的?
要是这一家人进屋子里,发现里头给打砸得不成样子,回过头来要自己赔怎么办?
维克轻微地后撤步,打算撤离现场。
“等等。”
维克僵直地站住。
完了,不会真来索赔吧?
这一单驱魔任务虽然赚了个水晶,算是含泪血赚一大笔。可要是被这一家人盯着索赔,花钱事小,名气事大。
说不定第二天报纸上就出现《大学生打砸贫民窟》这种恶意炒作的标题了。
人心不古,不得不防啊!
“呃……有什么事吗?”维克皱着眉问道。
“恩人。”贝克大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维克走去。
他这步履蹒跚的姿态,好像一头刚从冬眠中睡醒的大熊。
“呃……”维克在他逼近时,还闻到了他身上巨大的臭味。
……这味道闻起来也跟一头熊一样。
“有什么事吗?”维克问道。
装运工人粗糙的手掌包裹住维克的手。
他涕泪横流,上下摇晃着恩人的手。
“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席拉该怎么办!”
“我只是做好本职任务而已……”
维克说着,突然想要调查一下他中邪的原因。
“冒昧问一下,你到底是怎么被邪灵缠上的?”
说到这件事,贝克大叔的脸色变得铁青。凝固在他脸上的血,在皱纹深处被挤碎。
“跟我来。”他说着,转身走入被砸烂的里间。
难道是想把我引进去控制住,再慢慢定损吗?
维克皱着眉毛,但事到如今,不进去怎么行?
不冒险,还能叫神秘学侦探吗?
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