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应难

  • 罚晋
  • 闽南愚客
  • 2267字
  • 2024-03-30 00:27:46

高坦指挥着新兵们将本营兵装分批次搬运上车,然而就在这一过程中,他忽然发现所领兵装,竟多是发霉生锈、密布灰尘,甚至还有不少都结了蛛网。他从中挑起一件两裆铠查看,刚拿到手里时,那穿引胸背两处甲片的绳结竟断裂开来。

“大郎君!”他赶紧找到陆蔚,“这些铠甲,都是陈坏之物,几乎都需要重新修缮打磨,根本无法立即投用。”

陆蔚问询,立刻到外殿进行查看,脸色立刻冷沉了下来。

“这些兵甲,是怎么回事?”他召来一名武库令的吏掾,指着兵装质问道。

“啊?参军,这……近日雨季,可能是受了点潮。”那吏掾忙辩解道。

“这怕二十年前奉高侯西伐时受的潮罢?速去把武库令请来。”

二十五年前,奉高侯马隆自募勇士西征凉州叛胡秃发树机能,彼时洛阳武库为了刁难他,同样也是给了一批腐烂的兵甲。

“回参军,实在不巧,昨日令君刚刚告假了。”

陆蔚看着那吏掾,对方故作和气,满脸堆笑,只是这副和气的神色,一眼便能看出十分虚假,甚至可以说,对方十之八九正是“故意让你看出自己就是这么假”,一如是后世那些从不抛头露面的售后服务一般。

“告假了?”他缓缓点了点头,继而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叫个甚?”

“下吏赵哲。”

“此处还有其他当值上官吗?”

“呃……吴丞君刚才还看到了,大概如厕去了吧。”

“既如此,也就是说,这兵装之事现在就是由你来负责了?”

“下吏一定尽力而为。”

陆蔚大抵看出了武库这帮吏掾是故意在敷衍自己,问谁谁不在,还真是把自己当问访的群众了么?不过这会儿,他依然保持着定力,并不急于发作。

“赵吏掾,你将这样的兵甲交于我,我当如何让将士们上阵杀敌呢?不如行个方便,帮我换一批新的兵甲。”他语气不轻不重,既是商量,也是在给对方一个台阶。

“这……参军,武库录入录出,都需按条陈办事。如今大王筹备南征,武库着实忙不开交,库里所陈兵甲,其实大差不大,也都是这般。眼下这些甲,只有略有小损,回头叫将士们稍事打磨修缮,并不会有大碍的。”赵哲耐着性子解释道。

“赵吏掾,我已好言相劝,你也应知这批兵装是许给后将军部曲的。到时候,真若出了什么闪失,武库令、丞能否开脱不好说,但是你,肯定是开脱不了的。”陆蔚渐渐严肃语气,强调说道。

赵哲显然是受了指示,这会儿根本已是油盐不进。他本是本地人,自然融入本地官吏团体,而人一旦融入一个团体,就会失去主见甚至降智。

只见他双手交叉搭在腰间,脸上虽是陪笑,但依然难掩一副高高挂起的做派。

“参军,下吏也是奉条陈办事而已。”他颇显委蛇的说道。

“好,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陆蔚很果断的说道。

当即,他招呼高坦,将这些发霉生锈的兵装继续装车。

高坦仍有不服气,欲申辩,却被陆蔚用眼神止住,无奈之下,只能尊令行事。

出了武库,陆蔚让高坦带兵装返回杜湾营,明日训练,如期进行。不过,兵装一律不必修缮,取时是什么样,便以什么样安放。

至于训练时的使用,甲可以暂时不穿,兵器则选一些能用的先用,毕竟枪刺、结阵等训练,用棍棒一样都能代替。刀枪的钝锈只需额外注意安全即可。

“大郎君,若不修缮,这些兵甲根本无法上阵啊。”高坦担忧道。

“你放心,出征之前,我等一定能换上新的兵甲。”陆蔚胸有成竹的说道。

尔后,他挑三十件最烂的兵甲,另外装了一辆牛车,与高坦约好自己明日再赴杜湾营,随后便带了这一车兵装先行返回后将军府去了。

回后将军府时,已是下午。

陆蔚将带回的兵装遣人安置到府库,并且同样也叮嘱,这些兵装无需修缮。随后,他便径去寻父亲陆机。

本以为父亲正忙于公务,晤面后才发现,父亲午食时便饮了不少酒,此时正在中庭的庑(wu)廊下晒太阳。

问询后这才得知,原来是五叔陆耽不日前从平东将军、东平王司马楙(mao)处辞了官,今日刚抵邺城,准备投效成都王。午间时,父亲便引了五叔陆耽,拜会了久在邺城的名士、大将军参军孙惠,三人相聚宴饮了一番。

陆蔚听罢,不由唏嘘,父亲新履后将军,大军又开拔在即,竟还有心思宴饮。

不过也没有办法,这其实正是晋朝士大夫们的常态。

陆机早先从费慈那听闻,长子陆蔚这两日竟与新募部曲兵士一起,宿在了南城外的杜湾营里,当即话头一转,沉着声音教训起了陆蔚:

“茂元,许你治军,不是让你领军。你如此下放身段,未必能让那些兵丁感到亲切,反倒还有可能招致其他平辈世家的笑话。”

“父亲,过去数年,儿不曾用心钻研军学。今日父亲高居三军之帅,不日即将开拔南征,儿也是想尽快熟悉军旅之中的细末,以期助父亲一臂之力,这才躬亲诸事。还请父亲勿怪。”陆蔚心中无奈,不过嘴上仍以谦虚之态回答道。

“府下自有不少善军事的良材,你提拔一二治理部曲即可,身为参军,更应注重帷幄之术。你五叔今次北上,正好携了一些家祖注解的兵书,择日你去借来,用心研磨。”

“儿明白了,一定钝学累功。”

陆机呷了一口茶,缓了缓醉酒的淤塞感,转而又问道:

“你此刻前来,可还有什么事?”

“父亲,儿初到邺城已有五六日,至今尚不曾拜见殿下。他日殿下与父亲再去巡营时,还请父亲带儿同往,以期观瞻殿下之英伟。”陆蔚真诚说道。

“哦,看来你也算明白了一些道理。”陆机抚须而笑,对于长子有意攀附成都王,颇为欣慰,“我陆氏一门,如今幸得殿下信任,得以统帅河北三军,今次南征,必然要以大胜来报殿下知遇之恩。不止如此,往后匡扶社稷,立不世之功业,也得多加仰仗殿下之垂青。”

“正是如此。”陆蔚故作迎合的说道。

他可没想过真的依靠成都王来“匡扶社稷”,这“社稷”能不能“匡扶”,眼下可真的不好说。自己所求的,仅仅只是制一契机,严惩一番武库那帮庸吏而已。

“此事不难,如今河北大军调动频频,一些北边的宿将过境,殿下必会巡营犒赏。彼时我若作陪,便带你同往。”陆机拈着胡须,醉意之下难掩一家父尊的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