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鲜衣怒马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沣岚国相府的清漪阁内，凤倾暖倚在美人榻上，清清浅浅念了锦书上的题字，抬眼望去，窗外繁华，春意盈杯，海棠花未败，梨花瓣却如雪纷飞“春已过半，倒是应景”凤倾暖左眼失明，左瞳呈雾蓝，由于视线受阻，将锦书放于软垫下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下止不住又咳嗽两声，薄唇越发泛白，婢女翠微立即递上了清茶，凤暖浅酌两口，似有舒缓，却听其廊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姐，老爷请小姐到听玉轩一叙”

宰相凤青阳正端坐在案前，他一袭紫色暗纹官服加身，更显其威严庄重之气度。轩内书卷如海，一封秘信正压于卷宗下，凤青阳面沉似水，双目微闭，看似正在沉思，听见来人，逐看向被婢女搀扶而来的羸弱少女，叹道：“倾暖，太子殿下明日就要凯旋回京，皇上打算设春日宴为太子接风洗尘，你的身子调养如何了？”

凤倾暖抿唇，原本娇媚的脸庞由于常年不见阳光，肤色愈发雪白透明，她心里一紧，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波澜，“爹爹，女儿最近感染了风寒，恐不能…”

“凤倾暖！”凤青阳声音里划过一丝怒意“我们凤家从龙有功，自开朝以来凤家嫡女更是有世代入宫为后的荣耀和责任，你自幼与太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左眼又是为了救太子受到毒害，你心心念念不就是想嫁给太子，但是自上次你落了风寒醒来，像是换了一人，殿下书信不回，也对京中贵女往来诸多事宜毫不上心，如今病气久治不愈，是故意为之，还真是体弱，你心里清楚！”

她的确心里清楚，只是不想再见这位故人罢了。凤倾暖微微俯身，柔顺回道：“女儿这就去筹备明日接风太子的一切事宜，只是，女儿还有一事想求爹爹。”

凤青阳皱眉，“何事？”

凤倾暖抬眸，“此次太子凯旋所带回的战俘，如果圣上开恩赏赐于朝臣，还请父亲让女儿选择。”屋内有一瞬的静默，凤青阳颇为审视的看着自己从小精心栽培的女儿，竟越发有些看不透，“你对战俘感兴趣？”

“还请爹爹相信女儿”凤倾暖应道，一改往日温和柔顺，眼神里慢慢腾出坚毅。凤青阳一怔，说道：“这件事就随你吧，明天春日宴上，圣上就会昭告天下你为太子妃，你的姑母皇后娘娘也为你挑选了一条月华流仙裙，已差人送至你阁内，明日你该说什么，做什么，心中可有盘算？”

凤倾暖点头，“请爹爹放心。”

翌日，骄阳艳艳，清漪阁内一片忙碌，凤倾暖披散一头泼墨乌发端坐于梨花铜镜台前，数名婢女各司其职，她如云秀发轻轻挽起，香腮云鬓，并蒂海棠，轻点朱唇，摇曳生姿。凤倾暖望着那条月华流仙裙，恍如隔世，前世她满心欢喜期待成为太子妃，可现在却只觉沉重。“翠微，为我戴上面纱吧”凤倾暖吩咐道。翠微心觉可惜，但也知晓有小姐自己的道理，亦不多加劝阻，就选了一条天丝云锦面纱为凤倾暖戴上了。

沣岚国花香四季，为迎太子凯旋，全城鲜花簇拥，众人皆言太子柏舜有天人之姿，丰神俊逸、举世无双。城门打开，阳光透过门缝，如金色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照亮了门前宽阔的道路和两旁欢呼雀跃的人群，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率先从城门内疾驰而出，马上端坐之人，正是那位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皇太子柏舜！

然而人群中除了欢呼，惊叹声更大的则是坐在皇太子柏舜怀里那红裙翻飞，明眸善睐的娇俏女子。

柏舜如珍如宝般将女子抱下马，逐向帝后行礼：“儿臣叩见父皇、母后”柏舜身侧的女子，闪着无辜的大眼，东瞅瞅西望望，扯了扯柏舜的衣角，凑到耳边轻问，“柏舜哥哥，你还真是太子，排场真大，我现在该怎么做，像你一样吗？”

柏舜眼中含笑，轻轻握了握女孩的手，以示她安心，说道：“父皇、母后，这位姑娘唤杨妙真，此次儿臣能三年凯旋，全靠这位姑娘相助。”

群臣面面相觑，偶有私语，凤氏一族，尤其是以皇后为首，面色暗沉。太子柏舜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女子视如珍宝，在牺牲英烈和随军将士还未封军功之前，该女子就已获得当今太子的首肯，又意味着什么，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凤倾暖如今细想，柏舜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是他的爱溢于言表，还是他早已在这时就布下了棋局……

皇后将要开口，却被皇帝打断：“太子路途辛苦，孤已设春日宴为你接风洗尘”

众人行至花朝殿，皇帝一声“众爱卿落座”，清扬乐声响起，绿酒一杯歌一遍，王孙蹴踘，仕女秋千，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皇后拍了拍凤倾暖的手，说道“倾暖，你的太子哥哥回来了，怎的一路上只顾搀扶本宫，也不与柏舜说说话？”

柏舜从落座开始，就把杨妙真放在了身边，不时与她耳语，教她识人认物，听见皇后这么一说，方才将注意力转到皇后身旁的凤倾暖。

凤倾暖一袭月华流仙裙，裙上用金丝绣着缠枝牡丹，花瓣层叠，栩栩如生，腰间系着攒珠腰带，更是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衬得更加纤细，她的纤纤玉手如羊脂玉一般泛着柔光乖顺交叠在一起，宁静而尊贵。只是她始终戴着面纱，容颜似真似幻，一双异瞳更添了几分神秘。柏舜有一瞬的恍惚，却又被杨妙真一声声“柏舜哥哥，他是谁？”拉回了现实。

“她是……”柏舜将要回答。

“她是未来太子妃”皇后凤眸一眯，扫向杨妙真。

杨妙真显然有些惊讶，樱桃小嘴微张，想要说什么，终是看了柏舜，等待他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