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只是感觉四周的树叶不再使我感到惊慌,它们互相拍击的声响从鼓掌渐渐变为搓手,我想该是这太阳过于毒烈罢,脖子和后背不自觉的刺痛,虽然脚底的伤口已然麻木,且乏力。慢慢要缩成起跳青蛙似的脊梁和双腿、快要插地的双臂,它们像事先勾结好了,极其不愿让我抬头。但还是轻起轻放……因为我现在只有它们,尽管不怎么完美,不能让我飞速前进的同时还会时不时拖累我,但还是得依靠它们。为躲避阳光,不得不佝偻在树荫下行走,无力摇摆使我看起来像个贼。悄悄咪咪的在阴影中,自觉猥琐。
油红的夕阳把树荫愈拉愈长,走了半天都走不出去,我知道今天是走不了了,便折将回去,回到后面的树下,待休息一晚,明天再行动身。之所以不加把劲赶到前面的树下过夜,或者可借月光翻山。是因为前晚便妄想背着月亮行走,结果一脚扎进刺堆里,如今的伤口依旧痒痒的,可见好看的东西有时只有欣赏的作用,并不实用,月亮如是,让我边走边窜稀的野果亦如是。
回到树下,择一处铺满松针的地方便坐下。虽没有我小屋里的泡桐叶绵柔,但坐在上面滑滑的感觉甚是舒服,空气中松香杂糅着旁边的枯草味,闻着都知道炎热。太阳差不多嵌进了远处的山腰,所照之处,似油中肉,树后仍有余光散在脊背上,即使看不到自己的背,但也感觉应该和熟肉般油红,加上半干的汗渍附着在上,此般形容很适合现在的境遇——因为我饿了。无论是背后山那边的舒适小屋,前面山后我一时很难到达的未知,还是身边的半红半黑的景色,四面环山如摇篮,都在提醒我该入睡了,于是靠着有刺的松树(不知是脊背晒过后的刺痛还是树上有刺)闭上了眼……
夜里空气逐渐凉快,呼吸起来也不同于白天,略微沉重。我的眼睛虽闭上,但思绪却回到了小屋,那是用各种树枝加上芦苇搭配成的屋子。住在里面很是舒服,建造它的原因仅仅是躲雨防晒,也可能是我有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细雨蒙蒙的一天,我躺着小屋里往外面一看,发现我竟然建了十多个小屋,这让我怀疑自己,我盖的小屋之间距离不远,并且我只住目前的一个,其他的都没光顾过,我为什么要盖这么多?我以为是近来鱼吃多了,那鱼肉吃下去会不自觉的诱惑我去盖房子,后来不吃鱼肉,但仍会去做,只因为盖了会高兴,不过我更愿相信是闲得蛋疼所致,虽然它只会在我动作幅度大时才会偶尔微疼,不过被狼追赶需要剧烈奔跑时,它又缩将进去,甚是胆小,好几次被饿了几天后,一度想把它吃了,扯蛋以后的剧痛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微微一拉,便如被狼咬过后恐惧消散时的痛苦,因为刚被咬时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大概是恐惧具有麻痹作用,要等逃脱危险后,疼痛才逐渐增大。在回忆这一扯一咬之间的痛苦后,我还是决定留着它。这盖房的原因依旧不知。直到有一夜,我看见从山的那边飘过来一阵会发光的风,这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但我从此多了一个念头——我要去山那边看看。随着这想法越来越频繁,以致我盖房子时会停下来去想,有些房子只盖了一半就又去盖下一个了。于是我开始向山的那边走去……这也是我如今如此狼狈的由来。
知道盖房的结果,原因却一知半解,至于为何寻找发光之风呢?全然不知。这让我很烦闷。之后的几天睡觉也在想,行走也在想,这就让我心不在焉,有几次太阳下山了也不知道,直到走着掉到河里,水灌进去鼻腔里,一股涩痛停在眉毛和鼻子之间,这才让我清醒,拼命四处乱抓后反应过来我原先在小木屋旁边的河里跟鱼学过游泳,从哪里来了一个念头:我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边自我高兴以下,边准备展示技术,可就在我吸气准备像鱼儿一样入水时,手已经感觉到旁边有草之类的,虽然和水一样顺滑,但还是隐约感受得到些许的阻力,凭借不中用的月光,也知道眼前比余光中更黑的一条是河岸,慢慢摸够一大把岸边的草,靠胳膊肘支撑起越来越重的身体,上岸后用手伸长了划拉四周,得知全是草后便四仰八叉的躺下,之所以不走了,是我的经验告诉我:不知道方向的夜晚应该躺着睡觉。对此我先前还有点怀疑,不过鼻子的干涩刺痛让我更加坚定不移的相信。风带动高杆的草摇晃,并推着我旁边的叶子时不时的在我身上刮,痒痒的,挺舒服。似乎是猜到刚才乘我还没展示游泳技术就拉我上岸会让我不高兴,怕我把它拔了,所以抚摸以表歉意。本不疲惫,因为今天云彩很多,颜色也很浓,所以走了很久。但经过刚才的事,却格外的累,就连虫子从腿上爬过去都懒得动弹,要是平时,我会用手把它们放在手上,看着它们爬,即使是在看不见的夜晚,也能感受到它们在手上。它们会不断的爬,可以从同一个指缝中走几次,不会停歇。这和我不同,我在夜晚一般不走。它们有的是出门找食物,比如扛着食物的蚂蚁我就经常见过,当然也有空手出来闲逛而被我抓到的,或许是要回家,或许是要去找食物。它们从手里掉下去没事,不用担心夜晚的刺堆。我也有和他们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我们都会动。这不同于小草闲散的成长和被风吹动的动。我们可以肆意的动,可它们是为了食物,无论是觅食还是闲逛,都要回家。我呢?我不是去找食物,也不是闲逛,当然,我虽怀念小屋的日子(毕竟是我亲自盖的,旁边有果子,也有鱼……),但我不会回去了,也记不清回去的路了,明晚会不会找到发光的风呢?想着想着,月亮也随着困意时隐时现。
次日,随着远处瀑布坠落,砸击水面的声音在空谷里与四周的回音错杂交织,愈听愈吵。我也随之醒来。与平日不同的是今天起得稍微晚些。不过丝毫不影响我追寻我看过一次就不能忘记的风。没天都重复的赶路、找食物和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