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府为婢

  • 为婢
  • 三只鳄梨
  • 2050字
  • 2024-04-07 10:59:53

春寒料峭的时节,闷雷裹着黑云,低低的压了过来。

临州城内,街上的小摊贩们开始撑伞的撑伞,收摊的收摊,百姓们紧了紧身上刚换的春衣,就快步的朝着家中赶。

一边赶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说这倒春寒来的真是毫无征兆,明明昨儿还好端端的出着日头,今日就冷得直叫人牙根发颤。

这老天爷的脾气还真是捉摸不透!

风意凛然,吹得枝柳作响。

临州城北,临王府内此刻倒是噤若寒蝉。

富丽堂皇,金雕玉琢的后堂院子中,乌泱泱的站了三五十人,年纪都不大,模样也都清秀,个个站得规规矩矩,不敢有一丝逾越。

苏在也没想到,自己头一回入临州城,竟就是等候在此为奴为婢。

掌心的汗早已浸染开来,而过往的记忆也一点点的就从脑海中冒出。

六年前,宣王朝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动荡之事。

太子俊不满当朝局势,竟意图谋反,命心腹羽林军左将军苏盘携三千兵马,围困明德门,险些要重现当年太宗血洗古音阁之事。

所幸太尉钱训临危不惧,与之对抗。

可惜,最后却不慎力败而亡。

眼看着宣王朝当朝陛下真宗的位子不保,谁知皇后娘家卢氏一族却奋力厮杀,要力保河山。

尤其是卢皇后之侄卢锦山,阵前射杀了左将军苏盘后,乱了太子俊等人之心,一鼓作气的便拿下了这群乱臣贼子。

为首的太子俊自然是被真宗当场赐死,一向支持他的政党几大氏族也跟着遭到了血洗和清剿。

而苏在就是从那场纷乱中侥幸得以逃脱出来的。

六年前的八岁稚女,没几人还记得她。

若没有一年前的那份查证书信,她或许这辈子都会在钦州隐姓埋名的度日,可现在,她化了假名,改了户籍,便是一门心思的要往这临州城里头钻。

半年前更是自请卖身给了这临王府常用的牙婆,为的就是今日,所以无论如何,这临王府的婢女,她都是当定了!

头发梳得熨贴,一点垂丝都不敢有,粉绿色的束带箍了一个双丫发髻,再无旁的首饰钗环。

面容略用桃花粉整理了一下,显得还算白嫩。

小巧的鼻子,柔顺的眉眼,她倒不是什么沉鱼落雁的好样貌,唯占了一个乖巧罢了,因着从前被祖父压着读了不少圣贤书,所以,看上去颇有些舒展的书卷气。

只可惜,颠沛流离的日子中,那些“黄金屋”却用不上了。

昔日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如今却有着细细的薄茧,一看就是会做事的,料理汤水,缝缝补补,浆洗衣服,甚至是砍柴挑水也不在话下。

与一众等着卖身入府的奴婢们站在一起,倒也没觉着她有多打眼。

城外。

觉来寺之中的暮钟声悠远,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些许。

这让她不禁想起儿时祖父常诵的一句话: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

只可惜,此刻的她既没有离了地狱,倒是又自请入了这火坑。

雷鸣电闪,眼看着大雨将至。

原本还规矩站着的众人,有些开始扭捏了起来,想着若是淋了雨,可不好受。

堂前廊下站着的四个嬷嬷,面似玄铁,眼如鹰勾,顷刻间就瞧出来了哪些人的心不定,于是赶在落雨下来之前,就撵走了一半。

临州城旱了好些日子,如今雨滴砸下来的时候,可丝毫不留情面。

原还只是滴滴答答,而后就成了噼里啪啦。

本就只着了单薄春衣的苏在,此刻也觉得彻骨寒冷,但心里也清楚,这是王府择婢的法子之一,自己想要入府,唯有咬牙挺着。

于是,站定原地,双手微贴在小腹前,颔首低眉,一动不动,任由那脆响砸在肩头,背上,很快就浸湿了衣裳。

落雨下了少顷,有那体弱的就撑不住了。

但凡倒下的,立刻就被膀大腰圆的婆子上前给拖走,至于留下的,则个个都愈发规矩,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撵走之人,那就再无机会入这富贵乡了。

苏在亦如此。

半晌后,眼看着脸上的雨珠顺着下颌直流,她也有些挺不住了,也不知道这王府的嬷嬷们还有多少细碎折磨人的法子等着呢。

就在她松劲前的那一刻,堂内倒是走出来一个面若银盘,看着颇为慈善的嬷嬷,朗着声音的就说道。

“行了,余下都送到后罩院去吧,挑着好的选,若有善舞识音的就送去月娘那里调教调教,半月后的家宴上总归是能用得到的。”

她说完这话,人就又折返回了堂内,来去自如,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

廊下的四位嬷嬷刚刚瞧着还一个个严肃似泥塑木雕,可见着这位圆脸嬷嬷的时候,却是恭敬的很,对着放下了的帘门行了半礼后,转脸回看向雨中的七八人,便松口吩咐道。

“都去伙房旁的屋子里头喝碗热姜汤,擦干身子,换了府内的丫鬟衣裳,就随汉秋去后罩院吧。”

“是,嬷嬷。”

就这样,淋湿了衣裳的苏在,顺理成章的熬过了这第一关,入府成了这里的一名小小杂役奴婢。

伙房旁的屋子是个三开间的门,里头放着张不大的木桌,而后就是石垒的通铺上放着几套干净的帕子和衣裳。

苏在快步的朝着里头走去,拿起帕子就迅速的将发丝上的水迹擦干,她贴身的衣裳也已湿透,好在王府里头的嬷嬷备下衣裳的时候连这一步也想到了,所以肚兜里衣也换了一身。

水清色的婢女春装,料子用的是华绸,腰身处还细细密密的缝了些水波纹,以致走起来有些碧波荡漾之感。

这样的布料和绣工加起来大约要五百钱,足够外头的普通人家吃上三五个月的好酒好菜了。

想到这里,苏在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弭在了旁边大丫鬟汉秋的催促声中。

“换好衣裳,喝了姜汤,就随我去后罩院吧,管你们的嬷嬷还等着呢,别让她老人家着了急,那就有你们的苦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