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花这一番话在这一片天地间回荡，不轻不重的威压自八方涌来，压在每个人心头上。
这一刻，他站在石墙之上，身下那不过百丈高的石墙，将江河拦断的同时，也将这永夜截断。
此时的天幕，日月同现！
以这石墙为界线，在他身后是烈日高悬的晴空，在他身前是残月微明的永夜。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姜云明一行人。
姜云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风，这才抬头看向那高墙上的人影。
“你确实与那些残神不一样。”
“但也仅是如此而已！”
话音一落，他身形似电，一瞬划过夜幕。
再现之时，已然站在了墙头，长刀一扫，瞬间定格在石小花的脖子上。
他漠然开口：“你也不过启灵。”
闻声，石小花淡然一笑。
此刻，他那诡异的青铜面具上暗茫闪动，犹如有活物攀附其上，衬得他愈发妖异，不像先前那般平凡。
见此，姜云明瞳孔微缩，这石小花似乎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眼前这一刀贴着他的脖子，居然还能笑出来。
而这时，石小花像是看出来他的想法，手中刀晃动，却没有挥出去，任性至极，傲慢至极。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又握住了贴在血肉旁的刀刃。
“以你的本事，那些残神在这东茫之地，自然拿你没有任何办法。”
他又是一笑，“但小花不一样。”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任由那刀刃磨向皮肉。
“东茫之地，一切都是小花掌控。”
“姜云明你杀不了我。”
姜云明冷哼一声，瞬间使出斩神一瞬，刀影划动。
这一刀挥落，没入石小花的血肉，一瞬之间便将他身首分离。
而这时，那面具上的眼仍是染着笑意。
只见，石小花一手按住了脑袋，血液未曾喷涌，转瞬之间又接了回去，就连那原先的伤口都不复存在。
他朝着姜云明笑了声，“你也不过如此。”
姜云明不作声，手腕一转，刀锋一改，又一次向石小花发起攻击。
但与先前不一样，在这挥刀之时，他又一抬手，握住了自己炼制的长剑。
这一刻，刀剑齐发，邪焰涌动，气势滔天。
隔着老远感受到这一瞬的气势，紫烟霞心神一震。
原来这姜云明先前没施展全部手段？
只是在那下一刻，她瞪圆了眼，下意识地拉住了即将冲出的风，“别动！”
风不悦地瞥了一眼她，再抬头一看墙头上。
此时，毫无防备接下姜云明这一式后，石小花化作了一滩血水。
姜云明刚想松口气，下一刻他猛地发现了一点，满是震惊地看向那一滩血水。
斩命归源术无法对眼前化作血水的石小花施展！
他结合先前多次施展斩命归源术的经验，早已得出一个结论。
当对方重伤或招式危及对方性命之时，斩命归源术才能完全生效。
眼前这情况，无疑在说明一点，石小花根本没有被他重创。
思至此时，姜云明毫不犹豫，又一次挥动刀剑，体内九条灵脉更是一齐运转，灵力汹涌澎湃，倾泻而出。
咔！
这一刻，墙面涌动，像是活过来一样，就连那底边的江水亦是在沸腾。
高墙凸起，江浪拍上，霎时间，他这一次的进攻被尽数拦下。
而这时，一滩血水攀上凸起的墙头，重新化作了人形。
青铜面具依旧附在石小花脸上，原先暗沉的光芒在这一刻变得活跃，像是来了兴致，明目张胆，嚣张至极。
他一抬手便握起一把长刀，刀锋一转，直指姜云明。
“你杀不了小花。”
这一瞬，刀锋落下，仿佛这一整片天幕压下。
日月之辉附在他刀刃上，夺目耀眼。
姜云明被这一刀震退，险些掉落江面。
而下一刻，石小花又动了。
只见，那刀锋一挑，瞬息之间，高墙瓦解，化作无数石块落入江面，姜云明也随之下坠。
好在风及时出现，拦下了根本无法阻止下坠的姜云明。
她怒目盯着悬空而立的石小花，手中的长枪一甩而出。
破空之声阵阵，一刹那间，袭向了石小花，逼近他的一瞬，却见他手腕一转，随意至极，便将那这一枪震开。
这一刻，四下皆寂。
紫烟霞与红缘笙瞪大眼，她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那石小花的气势压得根本无法生出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冲了出去。
唰！
长刀又是一划，再次指向了下方的姜云明。
随之而来，还有石小花那轻蔑的笑声。
“回去吧。”
他似乎并不想大开杀戒，仅仅是拦路而已，这一点让姜云明沉默。
但眼前的燎原荒漠，他非去不可。
哪怕那里没有剑仙遗物，那也有属于剑仙的道场！
或许他所寻求的修仙之法就在其中！
姜云明盯着那石小花的身影，眼中血焰燃烧。
蹭的一下，长刀亦是缠绕上一层妖异的黑焰。
那是至邪之火，焚烧一切，燃放一切。
这时，风冷笑一声，望着那看不清的身影，“算你有几分本事。”
她刚想动身，又被姜云明拦下。
“我来即可。”他轻声道，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神情亦是染上了几分疯狂。
既然这石小花斩不断，他就不信烧不尽！
忽的，他愣了下，想到原先所得的荒魔传承，眼中闪过几分明悟。
待他松开风的那一瞬，身影如幻，几次闪烁之间，一步一步靠近那高空上的人影。
面对姜云明又一次的来袭，石小花依旧是淡定自若，甚至是有些放任，根本不做任何抵抗。
像是那即将来临的一斩，对他毫无伤害。
然而，就在姜云明贴近那一刻，石小花脸色一变，抬刀一挡。
这一刻，姜云明身上魔气翻涌，不同于邪的气息一瞬爆发。
他双手握刀，冷然挥出刚悟出的一式。
荒寂之斩！
这一刀挥落，天地骤然一暗。
石小花慌乱一瞬，天地之力相助之时，那迎来的一刀已然将他的刀刃划开，荒寂气息也随之而来。
再一瞬，刀锋没入他的血肉，刹那间，生机寂灭！
而这一刻，姜云明冷笑一声，抬手一拍石小花的头顶。
“斩命归源！”
无数银光将石小花包裹，而在这一次，姜云明眼中魔意暗沉，自踏入启灵巅峰以来，第一次推动万象感知术第三层施展。
万象感知术，第三层，瞬息万象！
这一瞬息，斩命归源术施展的瞬间在他眼中放慢再放慢。
在他眼中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石小花身上涌现出无数银色丝线。
那些线似乎与石小花性命相连，在这斩命归源术之下，尽数断裂。
无数银线汇聚，一点点凝聚形成一团银色的归源之力。
姜云明陷入沉思。
莫非这银线便是与命源相连的结构？
下一刻，他闷声吐血，这第三层的万象感知术消耗太大，根本不是他目前境界能够维续的。
仅是刚刚那一瞬间，他体内九条灵脉尽数枯竭。
若非苍茫神树庇护仍在，恐怕他如今会沦为一个废人。
“多试几次就能清楚了。”他笑了声，抬眼一看四周，发觉如今又恢复了原先的永夜。
他瞥了一眼永夜江，江水如今已重新恢复流动。
索性，他收好石小花落下的青铜面具，顺势而落，一叶舟将他接住。
紫烟霞看着他，失神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杀了石小花？”
姜云明稍微恢复一点，挥手将归源之力又凝聚成新的一个小分神，这才看向紫烟霞。
“你与石小花有交情？”
闻声，紫烟霞嘴角微抽，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不可能！残神怎么会和东茫之主扯上关系，那家伙向来是盐油不进的！”
说到这时，她神情凝重，望向天幕。
“石小花一死，你的事情绝对瞒不过石陨妖帝。”
她再次看姜云明，“得罪了石陨妖帝，你注定逃不过一死。”
姜云明却是笑了一声，他瞥了一眼天幕，“至少他现在还没出现。”
先前斩杀石小花的一战，他也算是感慨颇多，若非那石小花被限在启灵境，他的那一式恐怕也难以将他解决。
好在这是东茫荒墟，只要不是特殊空间地段，境界都被禁锢在启灵境。
他远眺前方，心中叹息一声，旋即又想起另一件事情，翻手将道册取出。
很快，他翻到万源图解的部分，看到了属于石小花的内容。
【收录：天地石灵，其名石小花，又称东茫之主，融灵境巅峰，久居东茫荒墟。】
【生灵命痕轨迹解析】
【一刻钟前，该源灵死于斩命归源术。】
他留意到底边还有一行小字——此源灵命源特殊，以君之力，目前无法解析详细命痕。
见他神情微动，风侧头看过来，瞥了一眼道册上内容，轻笑一声。
姜云明轻咳一声，又将道册收好，开始闭目休息，催动苍茫神树的符文尽快恢复他的体力。
要知道先前那一战，他不过是挨了石小花两下，就险些被斩断肉身。
可想而知，这石小花真实实力如何。
更不用说，如今道册更是直接点明了石小花的命痕，是当前他的境界都无法解析的存在。
他不由得想着，这石小花究竟是何方神圣，真的是东茫之主那般简单吗？
天地石灵，天生地养，又为何替妖帝卖命？
这时，红缘笙抖抖身子，朝风身边靠着，还不忘给一叶舟注入灵力，推动这一叶舟驶向更远的前方。
“那便是荒漠？”风突然出声。
姜云明瞬间睁眼，他看向江边一侧。
望眼过去，尘沙茫茫，黑红之火在这土地上摇曳，像是在招呼着无数生灵奔赴。
可那随处可见的尸骸，却在无声中宣示着这一地区的凶险。
紫烟霞深呼口气，“正是燎原荒漠。”
话音刚落，这一叶舟像是感应到了终点站，稍一转动，驶向了江岸。
待到姜云明一行人落地后，这一叶舟飘起，转瞬间变回巴掌大小，落入姜云明掌中。
姜云明收好一叶舟，回顾四周，再沉心感知一番，没能察觉到那道梦南的气息，这才稍稍放心。
他看向紫烟霞，“那荒漠中的遗址在何处？”
听到这话，紫烟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族当真以为她什么地方都过去啊。
她瞥了一眼姜云明，看向远方的荒漠，声音淡然。
“燎原荒漠中的遗址远比其他两处更为凶险，几乎是十死无生，就连我也未曾真正靠近那一处遗址。”
“不过，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从未真正来到过遗址周边，似乎始终都在围绕着四下转圈。”
说到这时，她随手一指，“你看那边。”
姜云明一愣，顺着方向看过去，没能看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而这时，紫烟霞又指了一个方向，姜云明顺势也看了一眼。
他不解道：“什么意思？”
紫烟霞扯了扯嘴角，“看你心情挑个方向呗，这燎原荒漠没有方位，没有地图，能不能走到那一处遗址，全靠到访者的造化。”
说着，她踢了一脚路边的枯骨，“你看，要是一不小心，这就是下场了。”
听到这话，姜云明冷哼一声，他取出了执行晶体，又一次注入灵力，可惜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
莫非那剑仙道场不在这附近？
姜云明想了下，稍推演一番，挑了方向，开始寻找那存在于荒漠之中的道场。
且说这燎原荒漠尤为特殊，这一路走来，满地暗沉的沙土，满地风干的尸骸。
走远了些，也能看到不少枯草矮丛，枯树悬骨。
这一路走，姜云明一行一路沉默。
而这一路上，除了他们外，再无别的生灵。
此外，姜云明万分好奇那似乎永不熄灭的黑红火焰。
他试图想抓一缕，却发觉抓了个空，就连感知也没能了解多少。
见此，紫烟霞出声道：“我听闻不少残神提及过此地的火焰，它们都说这是燎原劫火，劫散而劫火不灭。”
姜云明微微一愣，看向那身旁的劫火，愈发沉默。
这一片荒漠曾经经历了什么？
他这一路走来，看到无数尸骸。
但不同于先前在那一处山峰、石窟内见到的，这里边有人的尸骸，而且数量还不少。
他瞥了一眼脚边徘徊不前的红缘笙。
风嫌累早就将它扔下来自己走，这一路上它走得小心翼翼，看得他差点没笑出来。
然而，不同于往日的好奇，它显然也被这四周压抑的气氛渲染，没了以往的好奇，恨不得就此回头。
似乎在这荒漠之中，难以判断时间流逝，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姜云明愈发觉得四周的温度在上升，衣袖也黑了不少，这才抬头远望，四周仍是一成不变，看不到半点异常。
想了又想，他继续朝执行晶体注入灵力，一次又一次的注入。
就这样反复试了上百次，这始终无动于衷的晶体勉强出现了一丝变动。
可这一丝改变也足以让人精神一振。
只见，那晶莹的执行晶体内发出一道如幻的蓝光，光线指向某个方向，似乎在指引他们方向。
姜云明大喜过望，高呼一声，“我们走！”
风笑了声，默默跟随。而跟在她身后的红缘笙耷拉着耳朵，拖拖拉拉跟在后面，想爬上紫烟霞身上，又被甩下去。
就这样走了许久，前方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荒漠，劫火在无声跳跃，绽放着属于劫的威压。
然而就在这时，姜云明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看到这一幕，风一愣，旋即脸色大变。
她取出长枪，奋力一挥，刺破虚空之时，也将沉寂于荒漠中的一处角落挑开帷幕。
在她们眼前出现了一湾清泉，泉水四周皆是人的尸骨。
就在那尸骨上方，一柄青色长剑斜插。
……
与此同时，消失的姜云明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等到他再次看清眼前之时，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忘却了不少事情。
就在这时，他的身旁传来哭笑不得的声音。
“小家伙别闹了，我让你毕业总行了吧。”
姜云明一愣，回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看到了一个穿着衬衫的中年人。
那是他的博士导师。
这一瞬间，他想起来了当年他十岁时哭着求导师给他毕业。
而这时，导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家伙你说得对，人生不能只读这些书，你的一生如此短暂，或许应该提前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姜云明沉默。
他当初和导师说，自己活不了太久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拿出了医疗机构的证明。
他刚想开口，四周之景骤然一变。
随之而来，还有一声长叹。
“小云明，阿叔也没办法了。”
“我人族所有的修行之法你都学了，如今十年已过，你依旧是没能修成半点灵力。”
姜云明愣住了，面前站着的是他最熟悉的中年人，葬仙古界的人皇。
而这时，人皇苦笑，他看向别处，“你的命，我改不了。”
姜云明低头，握紧了双手，“我再试试。”
话音一落，四周画面再次一变。
而这一次，是一处金碧辉煌的殿宇。
坐在那最高位的男子轻叹一声，挥手说道：“回去吧，我族之法已尽数授与你，可你半点也修不成。”
“这是你的命，吾无法改变。”
姜云明一愣，抬眼一看，还未来得及开口，四周又一次转变。
而这次的殿宇显得阴沉不少，但那猩红的血色却是非常醒目明亮。
“小娃子，爷也没办法了，神狗做不到的事情，爷也做不到了。”
“回去吧，或许那位大人还有办法。”
一阵清风拂过，他再一回神，偌大的巨兽低下头颅，沉闷的声音在他耳旁回荡。
“孩子，你的命数将尽，老祖我无能无力。”
腐朽的气味在这一刻从八方而来，他再一抬眼，看到了一片昏沉的天。
一道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这一声嚣张却带着无奈。
“没辙啦，本帝也没法了！”
“要不你死了，我把你炼一炼?”
姜云明扯了扯嘴角，邪帝果然对自己不怀好意，居然企图炼化自己！
只是这一分神，四周又一次发生变化。
漫天之雷落在他身上，下一刻，他在不断抽搐时，灌下无数丹药，死死地盯着那一片天。
耳旁传来一声轻叹，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云明，你命数已尽。”
旋即，又是一声笑落下，“说你遗言吧，简单可行那种，为师满足你。”
姜云明破口大骂，“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弟！”
说着，他咬牙看向别处，“师父，云明想活下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一刻，四周的一切消失了。
姜云明重新站起来，茫然地四处张望，像是忘了自己已经能够修行。
威压之声这一刻在他脑海回荡。
“天命二九，你可认？”
姜云明冷笑一声，散去一身迷茫。
“不认！”
这一声落下，四周的黑暗消失了，一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剑斜插入地面，像是放置了许久，满是岁月痕迹。
姜云明微愣，看到那剑的一瞬间，先前被遗忘的种种又回想起来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苦修不成的少年了。
他能修行了！
下一刻，他不假思索，一步上前，握住了那一把长剑。
剑柄上染着锈迹，刺痛而真实。
姜云明分神一瞬，下一刻剑身鸣动，一瞬之间将一身的锈抖落，露出那青光剑影。
而与此同时，他四周再次变幻。
他看向眼前，见一青年人取下来腰间的剑，随手放在了地上。
青年人的声音在姜云明脑海里回荡，久久未散。
“青虹，我活不久了。”
“抱歉，说好带你游遍万界，如今却回到了故土。”
“千年之内，沧澜必有大变，我活不到那一刻，但你可以……”
余辉之下，青年人远行，身影似幻，声音缥缈。
“寒窗苦读诗为伴，叩仙无缘剑有灵。”
“我本沧澜一俗人，偶得缘来仙路行。”
“寻道百年无人问，朝暮证仙四海来。”
“君欲问我何为仙，笑谈缘来众生态。”
“酣饮百家酒，醉卧山水间。”
“挥剑有青虹，拂袖落人间。”
“路遇君来，讨杯酒，君可安知，我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