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房客的秘密

顾大婶住在一幢旧筒子楼的五层,有三四间屋,家里就她一个人。这天,她发现有个一十多岁的陌生妇女,一趟又一趟地来到楼上她家门前转悠,好像还挺焦急。一见顾大婶,那妇女指着对面一间屋子问:“大婶,这间屋子是你家的吧?”见顾大婶点了点头,她又笑着开口道:‘我叫苏月梅,这间屋子能租给我吗?”“你是要租屋子?行,行!”顾大婶一听乐了,拿出钥匙打开了对面那间屋门,将她引了进去。屋子里虽没什么杂乱东西,却显得有些狭小。楼下有条大河,视野倒还开阔,只是光线不咋好,连大白天也见不着多少阳光。苏月梅盯着窗子愣神,顾大婶以为她对这屋不满意,又将另一问空屋子打开,指着里面洒满的阳光说:“这间朝南,大些,你要挑这问的话,价钱跟那间一样,每月60元,怎么样?”可苏月梅却没挪步,想也没想就说:“不,我就要这间了.先租半年吧。”说罢,她当场预付了房租和电费给顾大婶。接过门钥匙后,随即动手把那间屋子收拾了一番,用薄纸将那窗玻璃糊上,末了还特意拿块旧毛巾,仔细将吊在窗前的一盏电灯擦了又擦。然后她便满意地带上门,匆匆下楼离去了。

猜想这位房客可能是单身过日子,搬家时会有些不便,顾大婶便留神着楼道口,准备给她帮点儿忙。谁知捱到天黑时,才见苏月梅空着两手上楼来了,啥家什也没带。她来了好像也没啥事儿,只是径自打开屋门拉亮了里面的电灯,然后就带上门又匆匆走了。顾大婶醒得早,天亮时,见苏月梅又匆匆上楼,打开屋门拉灭了里面的电灯又匆匆离去。以后日复一日,每当天黑和天亮时。她总是准时地重复着开灯和关灯这两件事。显然,苏月梅除此之外,还在哪儿上班或是奔忙着别的什么事情,她人压根儿就没住这间屋子的意思。

怪了,自己花钱租下屋子,却只亮灯不住人,这是为什么呢?有几次,顾大婶看着这个举止端庄,来去匆匆的女人,忍不住想问她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又被卷了回去:人家这么着总有人家的理由,不是不便说就是不愿说,咱何必要多嘴饶舌去招惹人家心烦呢?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一个雷雨压顶的早晨,顾大婶的门被轻轻敲开,苏月梅神色倦怠,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说:“大婶,我想求您一件事,行吗?”顾大虫婶忙点点头:“啥事?你尽管说吧!”苏月梅将屋门的钥匙递上,“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麻烦您替我每天晚上把这屋里的电灯拉亮,天亮时再把灯关掉行吗?”顾大婶接过钥匙,闷不住脱口问道:“你这是……”

苏月梅迟疑了一下:“大婶,等我,等我回来……好吗?”说完,好扭过头看了看那间屋子,又满脸歉意地对大婶笑了笑,这才埋头走了。

苏月梅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过。因为本来就没问清她从哪里来,所以现在更不知道她去哪里。不过顾大婶倒是个病况良守信的人,她还是按照苏月梅的恳求,坚持按时重复着将那间屋里的灯拉亮,拉灭。毕竟,人来付过了房租和电费嘛。

又是一个多月后,一个秋风习习的晚上,顾大婶照例拉亮那间屋里的灯,回到自己屋里看电视,忽然听见有人在敲对面那间屋子的门。她一个激凌推开门跑出来。发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拄着双拐站在那屋门前,还在用手一下下敲着。顾大婶奇怪地打量着她道:“喂,别敲了,那屋里没人,是间空房。”小伙子愣了愣说:“屋里亮着灯呢,我是看着屋里的灯光找来的呀,这是五楼东起第二间,对吗?”

顾大婶一怔:“你,你到这间屋子来,找谁?”小伙子怯生生地说:“我叫吴小松,我想见见住在这屋里的一个女孩,她跟我岁数一样大。”

“跟你一样大的女孩?没有呀!”顾大婶有些茫然,边说边拿出钥匙上前将那门打开了让他看。

吴小松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桌子果真什么也没有,显得十分意外:“可是,她明明告诉我的。…你是……她是我的老师,叫苏月梅。”吴小松说着拿出了一张合影,指着其中的一个中年妇女。

“苏月梅,是她……”顾大婶一眼就认出来了,“孩子,我告诉你吧,这间屋子是几个月前她租下的,也不知为啥,她只是让屋里亮灯却从没住过。不过,她为啥要说这话骗你呢?”

吴小松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不,她这不是骗我,是救了我……”

“什么?她救了你?”顾大婶搬过一把椅子给吴小松,孩子,你快坐下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小松眼圈有些发红:“今年春天,我正准备高考的关键时刻,不想竟遭遇一场车祸,双腿粉碎性骨折,医生说我再站起来的可能性不太大。躺在床上想着可怕的将来,我绝望得几次想自杀。班主任苏老师给我抱来了迎考的复习资料,放在我枕边。可我自暴自弃.胡乱将那些资料扬了一地。当时苏老师默默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泪水。第二天夜晚,苏老师又来看我,她把我扶起来,指着我家河对岸这幢楼房说:‘吴小松,你看见那个亮灯的窗口了吧?五楼,从东边数第二个窗户?那屋里住着一个全身瘫痪的小姑娘,人家岁数跟你一样大,多少年来和她瞎眼的母亲相依为命。她白天为一家工厂糊纸盒挣钱。晚上拼命地读书、写作。如今,人家已经写成了争部自传体长篇小说,即将由出版社出版啦!你是个男子汉,平时的功课那样好,难道连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勇气都不如?’远远望着这扇窗子里的灯光,那一刻我惭愧得简直无地自容。从那天起,这灯光就像太阳一样陪伴着我,简直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每天只要看到这儿亮着,想到正在这灯下刻苦用功的女孩,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拿起枕边的课本。”

吴小松拄着双拐站起身,上前轻轻推开那扇蒙着薄纸的玻璃窗,望着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和万家灯火继续说道:“就这样,今年高考我以超出录取线25分的成绩,被名牌大学破格录取,而且我还奇迹般地用双腿站了起来,今天我来到这间屋子,就是想见一见那个顽强不息的女孩,我要向她说一声谢谢,谢谢她夜晚的灯光,伴随我度过了这个难熬的时光现在我才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是苏老师精心安排的啊。

顾大婶也恍然大悟,感慨万分:“孩子,你多亏了这样一位好老师啊!”她又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孩子,苏老师她人呢?这么多天了,她怎么没来……”

沉默了半晌,吴小松才说,苏老师患了脑瘤,由于被自己拖得太久了,一个月前她上了手术台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一阵夜风吹进屋里,顾大婶忽然发现桌子底下的地上飘动起一张纸,好像写满了字。捡起来让吴小松一看,竟是苏月梅留给她的一封信,上面沾满了灰渍,显然是那天苏月梅临去医院之前写下的。吴小松捧着那张纸读了起来:

“……大婶,请原谅我曾经对你隐瞒了这个小小的秘密,因为我不想让你跟着分担一个老师对学生的神圣牵挂。尽管高考冲刺阶段我很忙很累。可是每天,当我坚持来到这间屋里亲手拉亮这盏灯时,我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对吴小松命运的希望,就会感到一份由衷的欣慰…也许,往后我再也不能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好麻烦您让屋里这盏灯继续亮下去吧,拜托了!”

明亮的灯光下,顾大婶和吴小松都禁不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