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东羌还是西羌,都只是对羌人的统称,真要是按照什么先零、烧当、勒姐、当煎、哥邻等种落划分,起码也要有百余个种落,而各个种落之间也不完全是铁板一块,彼此敌对的种落也不在少数,指望一些被打散的溃兵去联合各个种落的羌人,然后再组团跑到望曲附近开团。
这个难度不能说是史诗级,起码也算得上是地狱级,差不多就相当于让法兰西在巴黎陷落之后拒绝投降并且一统欧罗巴,然后还要喊上欧亚一众国家去跟傻贼鹰刚正面。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在法兰西投降之前占领巴黎,法兰西即便戴高龙附体也没胆子跟傻贼鹰刚正面。
被打散的羌人溃兵更不可能在短短十几二十几天的功夫里就喊来一大堆其他的种落,并且跑到望曲跟大汉开团。
所以,段颎派到望曲谷附近的斥侯,打探到的消息并不是有多少个羌人种落联合起来要跟大汉开团,而是之前被打散的那些溃兵得到被俘羌兵们做苦力的消息之后各自喊了一大堆亲朋好友,打算组团来临洮投降,然后求一个做苦力的机会。
至于望曲的烽烟,则是望曲的守军在发现羌人溃兵之后,担心这些羌兵是过来开团而点燃,包括临洮的狼烟也是一样,毕竟刘宏这个大汉天子就在临洮,凉州刺史部的一大堆官老爷们也都在临洮,万一这些羌人溃兵是过来开团的,也好让天子军中有所戒备。
再然后,天子刘宏和护羌校尉段颎、凉州刺史刘恭以及凉州刺史部的一大堆官老爷们就开始头疼。
因为任谁也没想到,这些上赶着跑来做苦力的羌人,数量居然会达到三万之众——之前被俘的那些羌人数量就已经有两万余人,现在主动跑来的更是有三万多,两者相当就足有五万多甚至六万,哪怕这些人全都老老实实的在工地上做苦力,保证不会生出任何闹事叛乱的情况,这五万多人都足够令人头疼!
首先就是吃穿的问题。
要满足五万多人吃饭穿衣,跟满足两万多人吃饭穿衣,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后者只需要陇西郡就能承担的起,前者只怕连凉州刺史部都会感觉头疼。
紧接着就是这五万多人怎么安排的问题。
做苦力是肯定要做苦力的,别说他们主动跑来,就算他们不来,后续段颎也会想办法派人去抓他们过来做苦力。
关键是这些人来的太过于突然,凉州刺史部甚至都没做好安置这些人的准备。
其次,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心问题。
说白了,之前被俘的羌兵们愿意做苦力,溃兵们甚至主动跑过来要求做苦力,这只是因为之前率领他们的各个种落首领被杀,无论被俘还是溃散的羌兵,都因此而变得一盘散沙,不做苦力的后果很可能是被大汉的地主豪强或其他种落的头人们抓去做奴隶。
对于这些人而言,做苦力不过是无奈之举。
如果其他种落真有人跳出来开团,这些人的心里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谁都不敢去赌这个可能。
最起码,身为护羌校尉的段颎和身为凉州刺史的刘恭不敢赌。
因为赌赢了不会有什么奖励,而一旦赌输了,就很有可能会连累一家老小都被物理消消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人没办法直接杀光。
如果这三万多人是来开团,那么只要想办法将这三万余人诱入望曲谷,然后一把火烧光也好,还是直接派兵围困剿杀也罢,段颎有的是办法能解决问题。
问题就在于这三万人只是求个做苦力的机会,消息很快就会从望曲传到临洮,继而传遍整个陇西乃至凉州。
这时候再诱杀这三万多人,段颎觉得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痛快些,起码也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卑鄙小人,更不会因此而牵连到陛下的声誉。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段颎干脆把贾诩和程昱都喊到一块儿,开门见山的说道:“依文和先生和仲德先生之见,这三万余羌人该如何处置?该杀还是该留?”
贾诩和程昱互相对视一眼,心头多少都有点儿懵。
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段公就不知道怎么解决?就算要找人商量,你找一个也就够了,有必要把我俩喊一块儿?
内心暗自吐槽几句,程昱率先开口说道:“这三万余羌人虽然以溃兵居多,然则其中羌民数量亦不少,该归凉州刺史部管辖才是,段公又何必为之伤神?”
贾诩嘿嘿笑了一声道:“段公若是不想麻烦刘使君,何不遣人去收容这些溃兵?”
段颎微微一怔,问道:“收容他们?”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些溃兵,或者说这些羌人所求,不过是能吃饱穿暖。”
“只要段公肯收容他们,给他们安排好做工的地方,这些个羌人便会老老实实的做工。”
“至于其他种落的那些羌人……”
“那就得看段公是想剿还是想抚了。”
段颎皱眉道:“剿如何?抚又如何?”
贾诩道:“若段公想剿,则遣几员将领分别率军出征,将各种落羌人分头击破,使之不能聚而生乱,如此,羌人可平。”
“若段公想抚……那就该跟刘使君商议一二,于众羌人当中挑选几个表现好的,赐下衣食钱粮甚至居所、奴婢,诱使其他各个种落的羌人也来陇西做工。”
“不消十年,不消五年,只需要三五个月,至多半年时间,其他种落的羌人便会生出来陇西做工的想法,到时再挑几个表现好的树做榜样,便不愁其他羌人不来。”
“如此一来,羌患亦平。”
“不过,这里面倒有两桩为难事。”
段颎心下好奇,问道:“哪两桩事,居然能让文和先生也感到为难?”
贾诩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第一桩事,便是那些个地主豪强,彼辈欺压羌人已成习惯。”
“第二桩事,便是陇西各处的官老爷们,素来不将羌人视做我大汉百姓,纵然是羌人有理,那些官老爷们也是处处偏袒那些个地主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