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源,陆议并没有对他族叔陆绩说谎。
去年年底,大都督周瑜携大胜之军进兵夏口,强邀刘备回江东。
却在夏口城外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击溃,周瑜、太史慈被刘备当场生擒,被迫签下屈辱的协议,让刘备得到赤壁之战后的最大好处。
南郡重镇江陵、乃至荆南四郡尽数落入刘备手中,曹军撤出襄阳退守樊城,襄阳也成了刘备囊中之物。
孙权闻讯大怒,迫于刘备突然爆发的强大战力,只能忍辱承认协议,转而进攻扬州合肥出气。
作为主管情报工作的陆议,自然受到孙权严厉斥责。
若不是看在当初为了笼络刘备,将妹妹孙尚香作为联姻工具嫁给刘备,拆散了这对情侣,对陆议心怀愧疚。
孙权盛怒之下可能早就把他推出去斩了。
陆议把怒意转向刘备,主动请缨前往荆南,为孙权将来攻略荆南四郡做秘密准备。
很快他发现夏口之战关键人物竟然是江东从未注意到的无名之辈,一个叫做李源的年轻人,便下了大力气收集此人资料。
当他拿到李源的资料,便大吃一惊。
此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广宗李氏后人,刚到刘备帐下便目光敏锐的指出曹军必败。
甚至连他们江东针对曹军做出的各种战术安排都料的清清楚楚,就像他就在大都督周瑜身旁,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一样。
据说刘备称赞他见微知著,料事如神。
还听说李源好厨艺,善酿烈酒,主持制作出来的新式军粮颇受刘备军中将士好评,平常行事也颇多怪异之处。
他立刻判断出,夏口城外那场爆炸十有八九就是李源所为。
马上令人将他收集到的情报以及他的猜测送到孙权那里。
不仅如此,他还让人在公安偷偷散布谣言,说李源恃功自傲,藐视主上,将来定然难以节制。
果然,谣言起了作用,刘备将李源明升暗降,暂时闲置在一边。
他又偷偷请鲁肃携带重礼上门拜访李源,试图说服李源转投江东。
不过李源似乎很是谨慎,并没有接见鲁肃,让他的筹谋落空了。
但是他也不以为意,这只不过是他顺手而为之事,成固欣喜,不成也无妨。
只要李源不受刘备重用,诸葛亮又在零陵忙于巩固地方,自己主要任务不会受到影响。
谁知刘备竟然不按常理,突然起用李源巡察郡县,还很快破获了零阳令马元的贪腐案。
“马元被擒拿归案,一定会交代出我曾经给他出过主意。那刘备会怎么做?是派出使者到主公那里去要求把我治罪么?”
陆议手指轻敲案几,陷入沉思。
“不对,我当初对马元以及其他几个刘备手下县令说的话,并非让他们贪腐。无论怎么说都是为了提升刘备实力,提出的善策。
况且孙刘两家协议中也有互相通商之条款,陆氏商队出高价收购荆南物产,也并无破绽。刘备心中纵有疑虑,也只能怪这些县令本性贪婪,应当怪不到我头上来。”
陆议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错漏之处。
而且他当初曾经做过预案,如果其中有人事发,便发动公安那边的内应,以荆州士人应当守望互助为由,联合出面迫使刘备从轻发落。
不管刘备是否答应,都将造成严重后果。
刘备若是重重处置贪腐官员,那必然会使得荆州籍官员兔死狐悲,对他离心离德,心生怨怼。
若是刘备从轻发落,那他将立刻提前进行下一步计划,让分布在荆南四郡的细作戳穿刘备伪善的嘴脸。
嘴里说爱护百姓,发布三年免赋税的利民之政,其实暗藏险恶用心,暗地里让各地官员搜刮民脂民膏。
这样一来,刘备将很快丧失荆南民心,主公孙权随时都可以发兵夺取荆南。
他再度将全盘计划推演了一遍,还是觉得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
在陆议患得患失中等了三天,他终于收到了孙尚香的密信。
“备严责李,将其召回。令副使统巡。另元案搁置。”
短短十八个字,却令陆议大喜过望。
“哈哈!大事成矣!刘备啊刘备,我早料到这必定是诸葛孔明给你献的计。孔明素来谨慎,他怕不在你身边你处理不好荆州士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故此让你拖延一段时间降降温。
可是你忘了,庞士元也是荆州人,怎会贸然得罪自家人?
你更加忘了,你这样对待李子初,李子初这位世家子能忍么?不是将这等惊才绝艳的人才送给我江东么?
看来卧龙孔明也是嫉贤妒能之辈。”
陆议当即决定亲自去一趟公安查明详情,如果真的如孙尚香情报中所言,那不仅荆南四郡很快将落入主公之手,李源这个新近崭露头角的顶级人才说不定也能被他挖到江东。
......
充县县寺后衙。
充县令向朗推开一间小房子,闪身走了进去。
“士元,有消息了,陆伯言果然动身前去公安了。”
“哦?此事确凿?”
“我兄长亲自携带重礼去了趟庐陵,见到了陆伯言。他说陆伯言开始每日设宴款待他们这些荆南县令商贾使者,不过五日前便改为他族叔陆公纪出面了。
我兄长心中起疑,便重金买通陆公纪心腹家仆,得知陆伯言已然出发前往公安了。所以他即刻遣人飞马来报。”
“好!”庞统兴奋的站起身,“巨达,你的消息来的太及时了!事成之后我会为你在主公面前请功!”
向朗苦笑摇头:“我能够将功折罪就已经很满足了,想不到我自以为一片公心,竟然为陆伯言小人所乘。”
庞统拍拍向朗肩头,安慰道:“巨达无须自责,我已经彻查清楚,你在充县虽说受陆议蒙蔽,擅改了主公钧令。但并无中饱私囊之事,想来主公不会怪罪与你的。”
“唉,我与马子阳相识多年,一直当他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哪知他竟然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向朗面露惭愧之色道。
向氏与马氏同是宜城士族之家,乃是多年世交。
他与马元年岁相仿佛,比马良稍大几岁。
但是马良幼年成名,隐隐算是宜城士人之首。
孙刘联军击败曹操,孙权表刘备为荆州牧,需要大量士人协助刘备治理荆州。
于是马良便推荐了族兄马元以及他向朗,被刘备分别任命为零阳、充县县令。
就任之前陆议上门拜访,闲谈之中给了他们两个一些治理地方的建议。
向朗不疑有他,觉得陆议所说很是中肯,不仅切合实际,还能很快帮助主公增加实力。
反正只要大政方针不错,主公也不会在意手底下县令做出细微调整。
而且向朗这个人素来清正,从没想过贪腐牟利,与陆氏交易所得也全部收入县寺库仓。
便没有想其中有何不妥之处。
谁知临县马元突然爆出贪腐案,他正不知所措之时,巡察督佐庞统悄悄找上门来了。
他这才知道一切,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