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下有个小扬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村里有一个养鱼专业户,男人李旺,三十多岁,黑瘦矮小,是个本分的庄稼人。妻子春兰,二十七八的年纪,端庄秀丽,心地善良,他们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柱儿,长得虎头虎脑,很惹人爱。
说起这对夫妻,也真是不容易。前些年政策放宽了,李旺到处找挣钱的门路,生意也做过,工厂也办过,可到头来不但钱没赚一文,反倒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不知怎么的,让他瞅到一个挣钱的路子:养鱼。夫妻俩一合计,便承包了队里的鱼塘,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擦着黑才回家。随着塘里的鱼越养越鲜活,他们发家致富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养鱼这东西虽能赚钱,但得有一定的技术。李旺那几下子根本就不够用,到后来只得四处托人,总算雇到一位养鱼技术员,名叫大虎。大虎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得虎背熊腰,高大威武,再加上轮廓分明的四方脸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显得精明强悍。自从他来后,鱼塘里的鱼果然有了很大的起色,一天一个样儿地猛长。大虎不单养鱼有一套,而且养鸡喂猪、修树种蘑,十八般手艺样样在行。李旺对大虎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眼看这个家庭越来越红火,李旺乐得常常独个儿坐在鱼塘边,对着一群群鲜蹦活跳的鱼儿咧嘴傻笑。不料这天,邻居刘根跑过鱼塘,悄悄咬着他的耳朵说:“李旺,留点儿神,当心你家春兰与大虎……”“怕什么!”李旺放心地摇摇手。李旺自有李旺的想法:像大虎这样百里挑一的小伙子,在哪找不到对象?怎么会跑到这山沟里来勾搭一个有夫之妇呢?所以李旺根本没把刘根的话放在心上。可这回李旺偏偏想错了,大虎与春兰之间的确有一段异乎寻常的关系。
事情是这样的。春兰与大虎原来都是离这儿三百多里外一个村里的人,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又是同班同学,两人都在心里爱恋着对方,长大成人后,这种爱变得更加炽热,谁知春兰爹娘嫌大虎家穷,死活不愿结这门亲。恰好这时,来村里蹲点的县革委李主任看中了春兰,要把她说给自己前妻留下的儿子李旺为妻。李主任的前妻死后,他自己在城里成了新家,又有妻儿一窝,眼看李旺快三十了还没对象,李主任就想给他找个媳妇,一来减轻自己对亡妻的愧疚,二来李旺成家后,也就不用再操他的心了。李主任把说亲的事交给几位公社干部,让他们带了丰厚的礼品去说亲。春兰爹娘本来就不敢得罪这些干部,又见了这些花花绿绿的礼品,心想这也是攀上了一门好亲戚,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春兰得知后,哭得死去活来,但爹娘就是不改主意,无奈她只好偷着找大虎商量。两人相见,抱头痛哭了一场,思前想后,大虎说:“凭我这双手,到哪混不上一口饭吃?咱们一起跑吧!”但春兰舍不下年迈的爹娘和没成年的弟妹,一直犹豫不决。等李主任就要来迎亲了,春兰才下决心逃,可此时已晚,刚出村外,就被早有准备的大队民兵营长带人截着了,当场把大虎打得头破血流,以拐骗妇女的罪名送到县里。第二天,春兰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娘硬拖到李旺家拜了天地。
转眼十年过去了,这期间,春兰曾多方打探大虎的下落,盼望着有一天大虎来领她远走高飞,然而除了知道大虎三年刑满后就离家远走了之外,再也没有一点关于大虎的消息了。十年的艰难生活,磨去了她的憧憬,特别是有了儿子柱儿,她更是把全部心血都放在儿子身上,对大虎的思念就日渐淡薄了。谁知就在这时,大虎却从天而降,会跑到她家里来当养鱼技术员,她真是又喜又怕,不知如何是好。她记得大虎被带往县里那一刻,曾对她发誓:“春兰,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他是个硬汉子,说到做到,现在果然来伺机带自己走,而自己却没有等他……想到这儿,春兰泪如雨下,而这一切,李旺却全然不知。
李旺还是一心顾着他的鱼塘,有事没事,在塘边一蹲就是老半天。这天,大虎见春兰一个人在厨房,抱着她就在脸上亲了一口,春兰小声说:“看有人来了。”大虎回头一看,没人,便有些气恼,一屁股蹲在地上,说:“妈的,守着你也不敢挨,你是我的女人,被他占着,我倒要偷偷摸摸,还得给他干活……”“这也不能怪他,”春兰打断大虎的话说,“他啥也不知道。唉,他也是个苦命人,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春兰刚说到这,大虎就狠狠地瞪她一眼:“那我就不苦了?听你这口气,你倒向着她,你是不打算跟我走了。”
是啊,大虎想想自己,十年了,李主任已经死了,要报仇也没了对象。原想领走春兰,让李旺领着儿子过过光棍日子,就算惩罚他了,没想这些日子来,眼睁睁看着他白天乐颠颠为票子奔忙,晚上美滋滋搂着春兰睡觉,恨得他咬牙切齿对自己说:不能便宜了这小子!我要让你看着元宝捞不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春兰看着大虎那气乎乎的样子,深情地说:“大虎哥,我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等过了年他卖完鱼,咱就走,那时柱儿也大些了,走了也放心。”大虎一听又恼了:“等,我等了十年了,那个小杂种,摔死算了!”“啊?”春兰一惊,浑身打了个冷颤,定定地望着大虎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不见,大虎可有些变了,心肠硬了,有时硬得怕人。沉默了一会儿,春兰又央求说:“好虎哥,你就再等些日子,他卖了鱼,你也可以多分几个钱。”大虎冷笑一声:“我稀罕他那几个臭钱?老子的钱花不完……你快做好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再告诉你,到时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李旺他那熊样还想发财?等着瞧吧!”春兰一看大虎的脸阴沉得吓人,就忙上前搂着大虎说:“虎哥,看在我的脸上,再宽限些日子吧,我实在舍不得孩子啊……”
正说着,邻居刘根不知怎么进来了,把他俩吓了一跳。刘根一见这场面,就高声喊道:“嗬,这是演的哪出戏呀?”大虎没理他,春兰连忙说:“大虎让灰土迷了眼,我跟他吹吹……刘根,你可是稀客,有啥事呀?”刘根斜着眼盯了他俩半天,才说:“李旺让给你说一声,中午多做几个人的饭,我去找人帮你家加固鱼塘,气象预报,下个星期有大暴雨哩!”说完,转身就走了。
大虎见春兰不想立刻走,一时没了趣,脸像刷了一层桐油一样,整
天紧梆梆的。李旺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急着大暴雨要来,赔着笑脸小心问他鱼塘的事,他都没好气地回答。春兰也对李旺带理不理的,弄得李旺这个一家之主,倒像个低三下四的奴仆一样。
不过,李旺仍然为即将到手的财富激动着,每天为鱼塘的事忙得团团转。鱼塘是李旺的命,是他的希望,李旺常想:鱼塘如能渡过大暴雨这一关,达到预期的产量,就不愁卖不出一大笔钱,那时就能还清所有的欠债,就能为跟他吃苦受累十来年的春兰扯一身新衣服……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对大虎也越发小心翼翼了,保住鱼塘还要靠他啊!
这天一大早,李旺去县城买抽水机上的零件,跑了半天也没买着,就搭乡粮管所的车回来了。李旺跟喝得醉醺醺的粮管所主任说了一路话,以极低的价钱买了一车麸子。到了院门前,推了几下门没开,李旺有些纳闷:大白天上住门干啥?他忽然想起以前刘根对他说的话,老实人便也多了个心眼,他用根小棍拨开门插,悄悄来到窗下,果然从屋里传来阵阵粗重的喘息声,间杂着一男一女细微的对话声。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呼”地一红,又“刷”地一白,心在胸膛里像小兔子一样“咚咚”乱跳。他跑到院门口,刚好遇见一位本家侄子,就大声对他说:“快去叫刘根,叫他多带几个人来。没王法了,青天白日就干上这种事了……”那个半大孩子仿佛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点点头,飞快地跑出去叫刘根了。
李旺在院里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一把斧头,几下劈开屋门闯了进去。太虎和春兰两人衣冠不整地坐在床边上,十分平静,竟像初入洞房的新婚夫妇一样坦然。李旺气得浑身乱抖,举起斧头骂道:“不要脸的狗男女,我跟你们拼了!”大虎伸手抓着斧头,冷冷地说:“先把家伙放下,打架你不是对手……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总算等到了,咱们坐下好好谈谈吧!”
李旺挣扎着骂道:“你真是狗胆包天,竟跑到我家里勾引女人。我哪点对不住你了,你这么欺负人。我真瞎了眼,把你这个狼引进家门来……”大虎瞪起双眼,大吼道:“住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样,春兰是我的人,不是抢的,她会跟你?你爹当初抢走了我的人不说,还把我判了三年。你搂着老婆做美梦时,你知道我在受什么苦吗?十年来我东奔西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回我正是找你来算帐的。春兰花骨朵一样鲜嫩时,被你占了去,如今花残色退了我才得到,这些我不与你计较就罢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大虎一席话,如一阵惊雷把李旺震懵了,他哆嗦着嘴,吃春兰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李旺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黑,扔下斧头,转身跌跌冲冲地跑出了门。
李旺夺门而出,昏沉沉地只管向前奔跑,跌倒了又爬起,爬起又跌倒,没走多远就看见刘根领了一群人匆匆而来,李旺心里一惊,脑子便清醒许多。他想,如果让他们去抓大虎和春兰,那他这个家也就要彻底完了。抓走他们,自己脸上无光且不说,以后这鱼塘和家务事就更无法照料过来。再说,大虎和春兰这事也是事出有因,和一般男女关系不一样……李旺想到这,连忙强打精神装出一副笑脸。
刘根奇怪地眨巴着眼睛问他:“人在哪里?”李旺假装糊涂地反问道:“啥人在哪里?”刘根气呼呼地说:“你不是找我……”李旺抢着说:“我想找你再派几个人跟我去粮管所拉点麸子。”刘根一听,气得破口大骂:“王八蛋,你哄着我们玩哩?你家养着汉子咋不让他去哩?光让他在你老婆身上使劲哪?”李旺一听这话,一肚子火又蹿上来了,红着眼说:“谁是王八?日你祖奶奶,你家八辈子都是王八!我跟你拼了!”李旺一头撞过去,没撞着刘根,就又不要命地冲刘根撞去。刘根一看他这个急样,知道老实人发起火来可怕,就趁别人拦着李旺的时机,骂骂咧咧地走了。
再说大虎见李旺走了,猜想他肯定是去叫人了,就问春兰:“事到如今,该咋办呢?”春兰被刚才那一吓,还直怔怔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听见大虎问她,才如梦初醒地“哇”一声哭起来:“你说咋办……”大虎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闪着少有的柔情,说:“咱们一起走吧,不然等他叫来人,想跑也来不及了。”“那柱儿咋办?”春兰看着床上玩耍的儿子,一阵心酸,泪又涌了出来。大虎看她还在犹豫,“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悲切万分地说:“走吧,春兰,这一辈子我为你什么苦都受尽了,你要真心爱我,就快跟我走吧!十年前,你就是犹豫不决才坏了咱们的大事,你难道还要那一幕再重演吗?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春兰泣不成声,一下扑到大虎怀里,说:“虎哥,我……我跟你走……”“那好,”大虎连忙站起来,说,“要走就快走,你看天阴得这么狠,大暴雨肯定提前来了,再不走就不好走了。”春兰抱起儿子拼命地亲着,哭着,对儿子说:“柱儿啊,娘走了,娘对不住你……”大虎一把夺过孩子,对春兰说:“我把孩子送到长贵嫂家去,你先走。”春兰走了一步,又转回身说:“让我再喂孩子一口奶……”“来不及了,你快走!”大虎推了春兰一把,大声说:“你朝县城的方向一直走,我一会就撵上你了!”春兰走出十几步,听见儿子的哭声,又站住脚,猛回头,她看见儿子在大虎怀里哭喊挣扎,心如刀绞,柔肠寸断,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强忍悲痛,掩面而去。看见春兰走了,大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看阴得越来越重的天,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再说春兰跑出没多远,天就下起了大雨,一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狂风夹着暴雨劈头盖脸浇个不停。春兰跑了一会,浑身被雨淋了个透,实在跑不动了,就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歇脚。她望着茫茫的大雨,嘴里喃喃地喊着:“柱儿,我的柱儿……”
好一阵,大虎满身泥水地跑了过来,只见他一手拄着一只断了头的铁锹把,气喘吁吁地说:“春兰,快走,一会就有人追来了。”春兰闭着双眼淡淡地问:“柱儿哩?”大虎说:“给长贵嫂了。”春兰长叹一声:“以后,李旺他爷俩可怎么过啊!”大虎烦躁地说:“管他哩,只要咱俩过得好就行。”春兰抹了一把泪,自言自语地说:“他要是能卖了鱼,手里有了钱,就还能再找个媳妇,只是苦了我的柱儿……”春兰刚说到这儿,只听大虎一声冷笑:“他做梦娶媳妇吧,只怕他那鱼指望不上了!”
“鱼咋了?”春兰一听他说鱼,立时警觉了起来。“下这么大的雨,鱼塘不知咋样哩,我得去看看。”“看啥?你不要命了?”大虎一把拉着她说。春兰挣脱着。“别去了,那里啥都没有了。”大虎得意地笑着说,“我把河堤扒了,这会,河水怕早把鱼冲到东海去了。”“啥?”春兰睁大双眼吃惊地问,“你,把鱼塘扒了?”大虎扬扬手中的断锹把,狰狞地笑着说:“把河堤扒了……”春兰猛地朝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气得几乎昏了过去:“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咋就敢干这事?那是他的命啊,你让他怎么过?”大虎残忍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要让他过过以前我过的那种苦日子!”“你别想得那么美,”春兰咬着牙,“我不跟你走了,我回村去。”说罢,一甩头发,转身向村里跑去。
“臭娘们,你疯了?”大虎没料到她会这样,一时慌,在后面紧跟不。“春兰,你咋这么糊涂?我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俩好哇,你咋这么向他?你忘了过去咱俩的情分了吗?你快跟我走吧,我在外面有一大笔钱,够咱俩花的……春兰,你给我站着!”春兰一边拼命地跑,一边说:“今天我才把你看透了,你变了,你不是以前的大虎了,你成了没心肝的狼了,你心咋就这么黑,这么毒,竟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要走你快走,不然我回村叫人抓你,把你送到县上……”
大虎一听这话,一股邪火从心中腾起,他大步赶上春兰,咬牙举起断锹把,朝春兰头上狠狠地打去。春兰“哎哟”一声一头栽倒在泥地上,顿时不省人事。鲜血顺着她的脸缓缓淌下,和着浑浊的泥水在身边四处流去……
大虎愣了一下,仿佛才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连忙扔下手中的锹把,扑到春兰身边跪下,大声呼喊着:“春兰、春兰……你醒醒……你……”他一时悔恨交加,不知如何才好,只是晃着春兰嚎啕大哭。过了一会,春兰依旧昏迷不醒,大虎撕破衬衣,给春兰仔细包扎好伤口,这才站起身来,绝望地看着春兰,哽咽着说:“春兰,看来咱俩的缘分已尽,只有分手了,请看在以往的情意上,原谅我这次吧。”说完,他便一头扎进风雨之中,直往县城方向跑去。
春兰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忍着伤痛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李旺的鱼塘走去,这时,雨越下越大,四处一片苍茫,分不清哪是田哪是路。当她使尽全力来到鱼塘处,不禁傻眼了:哪里还有什么鱼塘,只有一片波涛翻涌的汪洋!她瘫倒在地上,扯着自己的衣襟,撕心裂肺地仰天哭叫:“老天爷,我的鱼塘,我的鱼呀……”
大雨之中,李旺走了过来。他早就来了,已经在鱼塘边站了好久、好久,此时听见春兰的哭叫,才闻声找来。半天的工夫,李旺像就老了许多,这一片泽国,曾是他的幸福,他的希望,他的聚宝盆,眨眼之间,一切化为泡影,到手的票子就随波东流了。巨大的悲伤使他痛不欲生,此刻他见春兰头上的鲜血,更加惊恐万状:“这是咋回事啊?”
春兰看见李旺,一股羞愧之情涌上心头,她一把抱着李旺,哭着说:“这都是大虎干的啊!”随即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李旺听后“啊”了一声,如遭雷击一般瘫倒在地,嗷嗷哭喊起来:“我可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啊,他不能下这毒手呀!”春兰也越发伤心起来:“柱他爹,这都怨我,我不好,我是个坏女人……你打我一顿吧!”李旺闭着双眼,任雨水混着热泪在他那苍老憔悴的脸上横流:“我谁都不怨,都不怨哪,只怨我的命苦,没福哇……“
春兰替李旺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想了想说:“柱他爹,说心里话,你恨我不?”李旺摇了摇头。春兰又说:“要恨,就去告我,让我坐几年大牢,解解你的心头恨。要是还……还喜欢我,那从今以后我就真心跟你过日子,过一辈子。鱼塘冲了咱不怕,明年修个更好的。人家能干,咱也能干,你,信我这话不信?”李旺泪眼模糊地看着春兰:“你这都是真话?”春兰一急又哭了:“我敢把心掏出来……”李旺心里一热,一把抱着春兰失声痛哭起来:“只要有你在,我啥都不怕,啥都不可惜……”
雨还在下着,春兰和李旺互相搀扶着,沿着泥泞的路艰难地朝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