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代桃僵

梅小凡不明白老李头在说些什么。

我爹没了？

哪来的爹？

她不禁以疑惑的眼神看着老李头。

心想前世也没听说过有谁坐着聊天，就突然老年痴呆了啊？

这老李头笑起来尤其神秘，让梅小凡觉得他没憋什么好屁。

“老李头，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每天来我们茶馆喝茶，我很感激。但是你要开我玩笑，我可没有爹。”

“小姐，我可没开玩笑。你以为我老头子跟你胡说八道呢？”

“那你是认真的？”

“小姐，你这么说我太伤心了。老头子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投到你这茶馆里了。”

“我明明是靠自己的能力……啥，你的全部家当？”

“老李头，你说我捡的那十几两银子，是你故意给我的？”

“十几两银子啊，那可是我全部的积蓄啊。”

老李头说到这里，看着空空的茶馆充满了怀念。

“都没了……没关系，小姐，现在你爹没了，正是天赐的好时机！你快跟我走！”

“不是你等会！”

梅小凡还没从老李头的话中回过神来。

“老李头，这些事我都没听过，你得从头给我讲一下。”

“从头讲？好好好。老头子我叫李伯，从小就喜欢研究各种草药，年轻时为了寻找稀有的草药，走遍了大江南北，直到有一天，我在兰森镇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一种独特的茶叶……”

“你等会！你等会！”

梅小凡听着头疼，这老李头看起来起码七十岁，这得讲到啥时候去。

“你的故事就不用从头讲了，把我的故事从头讲就成。”

“你的事？”

“对，我的事。”

老李头想了想，似是在思索从哪里开始讲起。

“小姐，兰森镇的四大家族，你听说过么？”

梅小凡听后不禁皱眉。

看过的网文中的那一套，该来的还是来了。

四大家族，听起来不太吉利的样子。

“没听说过，你讲就行了。”

“好吧。兰森镇虽然不大，但是周边的城镇都要大一些，人口也更多。”

“人口多，那镇长岂不是掌控一切了？”

“不是。兰森镇的镇长虽然权力很大，但是还有四大魔法家族格、布和霍、瑞共同维持镇子的秩序。这四大家族势力极大，甚至还能影响到周边的城镇。比如这条街的格记药铺，就是兰森镇格家的远亲开的。”

格记药铺，是镇上知名的大药铺。

像梅小凡的茶馆这种小店铺，只需要在商会交会费就可以得到保护。

再高级别的，比如治安官建的协会，她都不够资格交会费。

而格记药铺这种级别的，恰恰相反。

要从治安官助手开始，到治安官，甚至可能涉及到镇长，一路交会费。

而且数目也越来越大。

梅小凡闲来无事也算过。

格记药铺每年若是不赚取几千两白银，都不够把各级协会的会费缴满。

想到这里，梅小凡望向气派非凡的格记药铺，又是一阵羡慕。

格家真是强大，远亲都能有这样的地位。

其实她从没说过，她不只一次幻想自己成了格记药铺的主人，正大光明地挣钱花钱。

幻想醒来时，看见手中的魔晶，又不禁叹气。

苦恨自己守着宝库却无法使用。

“而小姐你的瑞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自然也不比格家差。兰森镇瑞家的……”

梅小凡一听这四大家族的姓氏就感到头大，赶紧让老李头跳过，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们的影响力很大，接着说更关键的。

自己本来姓瑞？

还行吧。

“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谁家父母会给孩子起名叫‘梅小凡’？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过上好生活，这听起来也太普通了。其实这是你母亲为了保护你，才起的平凡名字。”

“平凡名字好养活嘛，可以理解。”

梅小凡不以为意。

她倒是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的。

老李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姐果然聪明。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在天之灵，怎么不含笑九泉之下？

算了，老李头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小姐，你是瑞家的后代。本来该是好字辈，你父亲见你生下来这么好看，就给你起名叫……”

“等等，等等！”

梅小凡满脸冒汗，不会真的是那种听起来就很low的名字吧。

深吸一口气，说：

“你继续说。”

“好。本来该是好字辈，你父亲见你生下来这么好看，就给你起名叫瑞好美了。”

梅小凡一脸地铁老司机看乘客的表情盯着老李头。

老李头却并未察觉到梅小凡的表情。

“瑞好美小姐，以后你再也不用叫梅小凡了。你可以认祖归宗，告诉别人你是四大家族的子弟，瑞好美！”

“咳咳咳！”

梅小凡大声咳嗽想要遮住老李头的话语，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听到老李头的话语，这才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

“以后，我还是叫梅小凡吧。梅应该是我母亲的姓氏吧？”

“不是，你母亲姓韩。你母亲当时自身难保，为了让你能活下来，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姓。”

“那我为什么姓梅？”

“随便取的，好听。”

“我……”

梅小凡已经懒得再纠结了，累了。

“罢了，给我讲讲我父母的事吧。”

“你父亲瑞明是一名魔法师，你母亲是个药铺老板的独女，后来成了你父亲众多妻妾中的一员。”

“分开详细讲讲。先说我爹是魔法师的事。”

“好。你的父亲瑞明出身农家，是不能使用魔法的普通人。因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救下了一位大魔法师的宠物，被大魔法师赐下了一瓶魔法泉源之水，获得了魔法体质，一举踏入了魔法师行列。瑞家的地位也是在你父亲手中一步步提升起来的。”

“泉源之水能让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学会魔法？”

“没错。这泉源之水稀有至极，可以让凡人一步登天。不知要收集多少魔晶才能换取一瓶。”

果然，命运让她重生在此，怎么可能让她平淡度过一生？

命运之神还是为她留了条路！

梅小凡点了点头。

“我爹的事已经了解了，说说我娘吧。”

“你的母亲是韩家药铺老板的独女。老板因为一次药材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大笔债务。恰逢你爹瑞明要寻找伴侣，你娘便自愿嫁给了你爹，用嫁妆为父亲还清了债务。”

“啥，六十大寿纳妾？我爹身体可真好。”

“这算什么。你父亲是魔法师，寿命远超凡人。六十岁的时候，看起来和四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果然，魔法师的寿命还是比常人要长得多。

“没过两年，你娘就生下了你。但是瑞明见你没有魔法天赋，就再没有专门看望过你们母子，转而去寻找新的伴侣了。”

“我爹是情种？听起来很风流的样子。”

“并非如此。他之所以频繁寻找伴侣，就是希望能够生出来一个具有魔法天赋的后代，继承瑞家的产业。”

老李头又泡了一杯茶，面色有些沉重。

“不同于格家、布家和霍家三大家族，至少有一名魔法师坐镇。瑞家的地位全靠你父亲一人维持至今。一旦他离世，瑞家会立刻被其他家族瓜分。”

“所以他才迫切地想生下一个具有魔法天赋的后代来支撑瑞家？”

老李头点头：

“正是。可是哪有这么容易，普通人生出魔法天赋后代的概率千中无一啊。”

梅小凡有些困惑，适时问了个问题。

“他既然要频繁生育后代搏概率，为什么在我母亲生了我后不再多生几个？不应该是越多越好么？”

“并非如此。”

老李头脸上更是忧虑。

“女子第一胎生下的孩儿资质是最佳的。若是第一胎没有生出魔法天赋的孩儿，后面基本不可能再生出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

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瑞明更是如此。

他不可能浪费在没有可能的事情上。

所以可想而知，那些只生出普通人的妻妾和她们的孩子也就成了瑞家无人问津的存在。

包括梅小凡的母亲。

梅小凡也听得出这件事，她的母亲有多么无助。

“那我母亲既然不受宠，为何会遭遇不幸？”

“因为你是瑞明的女儿，有资格继承瑞家的泉源之水。瑞明为魔法界打拼多年，死后可能会被追赠一瓶泉源之水。但究竟给哪个子女，谁也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的正妻和宠妾为了不让泉源之水旁落，大肆杀害瑞明的妻妾及子女。”

“她们怎么可能杀得过来这么多人？不怕瑞明发怒？”

“瑞明当时已经面临重大危机，哪还有空管这些小事？他在壮年就耗费大量精力拼命生育后代，而不是继续探索魔法奥秘，是因为他在一次探索中遭遇了强大的魔法反噬，生命受到威胁。”

瑞明是会抓住主要矛盾的。

只要不妨碍他生育后代，对于自己妻妾的行为，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所以，瑞家就一边纳妾，一边害妻？”

老李头点了点头。

“那是一段非常诡异的日子。前门还张灯结彩庆祝婚礼，高高兴兴地迎接新人，后门却黑纱白烛办丧事，棺椁被娘家人悲痛地带走。后来瑞家的事在兰森镇传开了，良家女子都不愿再嫁给瑞明，他就去邻镇娶，或者去偏远镇子中娶。反正只要是未嫁女子，来者不拒。”

说到这里，老李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也是老天有眼，伤害了这么多女子，也没让瑞明这个狗男人生出来一个魔法继承者！”

梅小凡见老李头的样子，知道他肯定也被瑞明的行为牵连到了。

沉默了一会儿，梅小凡才问道：

“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代桃僵，换出来的。”

老李头伸出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换人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慨。

而后他双手掩面，似是在擦拭着泪水。

梅小凡没有打扰，店员小张则听得入神，面露同情。

让老李头自己平复这份悲伤，再继续讲述吧。

“我是兰森镇卖草药的。家里有两个女儿，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愁生计。直到女儿们出嫁，一切都变了。”

老李头有些怅惘。

“大女儿比较独立，不听我和她娘亲的安排，执意嫁给了一个外地来的小商贩。后来在我大女儿生了女儿后没多久，那个狗日的商贩就因病去世了。”

说得有些哽咽，老李头深吸了两口气。

“二女儿只比大女儿小一岁，转眼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有了她姐姐守寡的先例，二女儿十分听话，一切都由着我和她娘亲安排。我想着瑞家树大好乘凉，就让二女儿嫁给了他。谁想得到瑞明是个混账！”

老李头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痛苦，讲到这里一边哭一边咒骂。

“二女儿生了孩子，瑞明只看了一眼，就再没来过。瑞家的下人们见惯了脸色，也知道我二女儿又是一个要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人。我小外孙女出生第五天，照顾她的下人们就都走了。幸亏你母亲和她关系好，时常去照顾她。但总靠你母亲也不是个办法，大女儿就时常带着我大外孙女去瑞家照顾她。谁想到，谁想到……”

老李头再也讲不下去，痛哭流涕起来，哭得都快断气了。

“谁想到有一天，他的那群蛇蝎心肠的妻妾给我二女儿的茶里下了毒，除了我大女儿当时恰好外出没有喝幸免之外，我的二女儿和我的两个外孙女，都立刻七窍流血而亡啊……”

老李头大口大口喘着气，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的泪珠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梅小凡轻轻帮老李头拍着背，让他顺顺气。

又缓了一阵，老李头才继续说下去。

“我大女儿的哭声引来了你母亲。当时你们娘俩还没来得及吃饭，逃过了一劫。可你母亲知道，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见我死去的大外孙女和你年纪相仿，眉眼几分相似，就起了李代桃僵的想法，想让你假装成我的大外孙女，跟着我大女儿出去。然后把我死去的大外孙女化妆成你。或许是一起照顾我二女儿时结下了交情。最终我大女儿答应了。”

“然后呢？”

“然后你母亲怕自己被瑞明的几个狠毒妻妾看出破绽，送走你和我大女儿后，布置好现场，就把有毒的茶喝了，也命丧当场。你外公家独女和外孙女死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闹上瑞家，结果听说当天夜里就被一伙强盗灭了门。”

直到这里，梅小凡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由来。

有爹却不如没爹，不是孤儿却还不如孤儿。

“那您的大女儿呢？”梅小凡问道。

“我大女儿回家后，心如死灰。把你的事写在了纸上，让我们老两口没事去你娘家坟头给你烧点纸钱，就自缢身亡了。几个月后，我老伴承受不住接连丧女丧孙女的打击，也撒手人寰了。”

“你不是我亲外孙女，我没法视如己出，把你抚养成人。但你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我又是个孤身一人的，感念你母亲照顾我二女儿的情，就把全部家当都投到你这茶馆里，也算仁至义尽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

“但是现在，你爹死了。你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