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计(二)

“爹,今天镇里叫我去,说是帮你办病退。”香如实在不知道怎么措辞,干脆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病退?我有什么病?为什么要让我退?我在镇里干了那么些年,说退就要让我退,不行,我要去问问看,凭什么让我退。”杨进一时不忿,又准备出门。

“老吉,你拉住爹!”香如吩咐着,自己也跑到了屋子门口,“爹,你急啥,你听我说,你这都没去上班快三个月了,人镇里还不是照常发了三个月工资,现在办了病退,你也照常领工资,还不用上班。”

“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不用他让我退!”杨进叫嚷着。

“那爹,我问你,你真能像过去一样准时准点去上班?”香如反问着。

“怎么不可以,我之前上班好好的,现在也能好好上。”杨进继续叫着。

“爹,你现在不是病了嘛,上班肯定有影响的,现在病退挺好的,相当于提前退休呢,还有退休工资。”吉献忠也劝着。

“我没病,我好好的,不就是外伤,早养好了。”

香如看她爹依然死犟,突然想起她爹的软肋,“爹,你看啊,我妈现在又不能说话,行动也不方便,得有人照应着,你看你办了病退多好,每个月还有工资拿,还不用去上班,最主要啊,还能在家照顾着我妈,多好。你想啊,你就放心我们一个人在家?”

杨进听见说的是为了照顾秀芬,也不搭茬了,气鼓鼓的又走回屋里坐下。

香如一看,秀芬这个借口有用,立马乘胜追击,“爹,我妈现在行动不便,你看咱家房子,又是阶梯,又是门槛,一个人在家万一一个不小心,你说咋办呀。要是你办了病退,就能在家里看着妈,你自己也清闲,想做什么也有时间,还有退休工资,这一举几得,多好。”

杨进不吭声,香如也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怎么劝,整个屋子突然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

过了一阵,秀芬用手拉了拉杨进,指了指香如,“你是让我听阿香的?”秀芬点了点头。

杨进顿了顿,开口说道:“行吧,退就退吧,改天去帮我办吧。”

香如见杨进松了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行,爹,我改天去帮你办,你就安心在家陪着我妈。不早了,我们带着锐锐先回去了。”

香如看事情说好了,天色也晚了,也不多待,告别爹妈后便回了自己的小家。

接下来的一周,香如去镇里办完了杨进的病退手续,她爹的事也告一段落,之后便是好好休养了。

这天一回家,香如把吉献忠叫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老吉,你看啊,我爹我妈现在这种情况,肯定得长期吃药治疗,斌斌还在读书,锐锐马上也要上学,我想,我得去找点事做做,不然光靠你一个人的工资支持不住了。”

吉献忠这次没有再劝说了,现在家里每个月支出实在太大了,他的工资已然撑不住了。“阿香,我不反对你的想法,但是你是不是想好了全套,说吧,我帮你参考参考。”

“我想啊,现在不是都自由经济了嘛,刚好你在鞋厂,你帮我去鞋厂拿点鞋,我就在厂门口的路边先摆个摊试试,不行的话再去厂里做临工。”

“那锐锐怎么办?你摆摊,我也要上班呀。”

“摆摊不像你在厂里工作,我可以一边摆摊一边带着他,锐锐也一直比较乖,好带的很。而且我打算让你去找你大姐他们,今年就把锐锐送电机厂托儿所吧。”

“锐锐会不会太小了点。”吉朗锐才两岁多,小小的送托儿所吉献忠还是有些舍不得。

“我打听过了,一般厂里两岁也能送托儿所了,而且提早送,也能让锐锐早点独立,适应了以后读幼儿园这些也方便。”香如也舍不得把自己儿子早早的丢到托儿所,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她爹妈接连生病,前一阵子还买了摩托车,整个家已经是负债累累了,以后自己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必须想办法赚点钱了。

吉献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了香如的意见,一边去厂里打招呼,一边找自己大姐帮忙。

就这样,1995年3月,香如在东拓市鞋厂马路边支起了鞋厂对外的第一个小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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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如的鞋摊生意很是红火,鞋厂一直是做对公生意的,她以批发价拿到了货,又以比商店里还低的售价做零售,一时也赚了点小钱。渐渐地,随着香如的生意越来越好,厂里的越多职工家属,甚至职工都加入了摆摊的行列,这是香如没有想到的,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在鞋厂门口形成了一个专门卖鞋的小集市。

这一天,香如早早出摊,一到自己的位置,便发现早已经被人占了,这人是厂里的正式工,组装车间的女工许海梅。厂里的订单越来越少,组装车间一直是底薪加计件,订单少了工资自然少了,所以组装车间的部分工人见香如生意不错,也纷纷利用空间时间支起了地摊,许海梅就是其中一个。

这许海梅是个心胸不怎么大的人,香如因为摆的早一点,人也直爽开朗,生意一直比后来的人要好一点,这种情况多多少少都惹人嫉妒,其他人也不说什么,许海梅却不乐意了,她觉得香如一个外来人,又不是厂里职工,凭什么占着路边最好的位置,所以经常前一天香如在哪摆摊,第二天她就去抢。

香如虽然脾气直,但也一直与人为善,见许海梅又占了自己摊位,也不说,自己带着吉朗锐在不远处支起了摊。

今早可能是周末的关系,香如的生意忙的脚踢后脚跟,正忙着,便听到吉朗锐的哭声从边上传来。原来,趁着香如忙着做生意一个没注意,吉朗锐跑到许海梅的摊位上,一不小心碰倒了摞起来的鞋盒,正被许海梅骂着。

香如一看自己儿子闯祸,生意也顾不上,连忙跑到许海梅摊位上,一边帮她捡鞋子,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人比较多,一个没注意这孩子就跑你这捣乱,真是对不起了,锐锐,还不过来给阿姨道歉。”

许海梅今早的生意就是蚂蚱三两只,一听香如的解释更是怒气十足,“孩子都看不好,真是村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生意好点就掉钱眼里了。”

“许大姐,话别说那么难听,我是村里来的,刚刚也确实是没注意,这不跟你道歉了,什么叫掉钱眼里了。”香如听她说话有几分难听,忍不住辩驳了几句。

“本来就是,你又不是厂里职工,怎么有资格在这摆摊,我看你就是故意让孩子来给我添乱的。”

香如理好了掉落的鞋子,抱起还在哭的吉朗锐哄着,也懒得搭理许海梅,正准备走,许海梅看香如有认怂的打算,自鸣得意又说着,“真是晦气,大清早的在我摊子上哭的像号丧一样,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啊!这死孩子真是没家教。”

香如本来不打算搭理她的,可一听许海梅开始骂自己儿子,瞬间就爆发了,她转过身,看着许海梅,“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海梅看香如脸色不善,心里突然有几分心虚,可嘴上依旧不肯服软,“我说什么,我说你儿子晦气,怎么了,你一个农村来的,还想要欺负到厂里人头上不成。”

香如彻底忍不住了,放下吉朗锐,直接冲上去把许海梅按在了地上,左右开弓打了起来,“叫你嘴巴不干净,叫你说我儿子,我是农村来的怎么样,我凭自己劳动力吃饭,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香如自小身体好,力气也大,在家还要帮着做活,这许海梅哪里是她的对手,被香如按着打的毫无还击之力,只能边哭边叫。

周围人一看,赶紧过来把在地上扭打的二人拉开,许海梅嚎的哭天抢地,而香如则是面色正常,抬手重新梳理扎起自己的头发,恶狠狠的看着许海梅,“以后你最好少惹我,还有,离我儿子远点,再让我看到你跟我儿子说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开。

说起来也好笑,吉朗锐自小被教育的见人要打招呼,小孩子嘛,不记事,自那之后,吉朗锐遇到许海梅还是会热情的叫人,可香如说到做到,见许海梅跟儿子说话冲上去就打她一顿,根本不管是不是自己儿子主动打招呼,几次之后,许海梅一看见吉朗锐第一时间就拜托他不要叫自己。而也因为这件事,香如泼辣凶悍的名声也传遍了整个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