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仙人跳(番外)

一屋子的故人,个个满含怨气,虽然都不是特浓,不过如果全放出去估计也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看来没其它办法,只有老本行上了。

于是李拐把算命摊支了起来,点上一盏缓解紧张氛围的小油灯,满桶签筹,一笔一纸一扇,外加看起来老实本分的铜铃。

“各位,”李拐环顾一圈,“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

“既然大家已然走到人生下一个阶段,没有回寰的可能,不如看开些,去了黄泉街,上了望乡台,过了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想投胎的投胎,觉得人世间无趣的可以在丰都住下来。”

“我呢,”李拐坐在门口的算命摊前,“帮你们了此生最后一桩心愿,各位有什么未了的,放不下,舍不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只要不是被命运迷雾笼罩的我都能给你们算一算。”

“不过先说好了,”李拐声音提高一点,“算归算,想耍赖不去黄泉街的我可不答应!”

见在场故人都被唬住了,李拐开门营业,“谁先来?”

于是一个四十多岁大叔坐在算命摊对面,“大师,我没结婚也没子女,只有一个老娘,想让你帮算下还有多久能相见。”

李拐撕下一张纸条就着火苗点燃,“来,写个八字。”

纸条烧尽后转眼落入中年男人手里,几笔写下后,李拐手腕一转,纸条又重回手中:

“庚辛年七月初四,子夜二更夜半,”边说边掐着手指,“今年八十有三,阳寿剩一年一旬,你愿意的话可以在奈何桥旁守着,一年光阴转眼即至。”

“好好!谢谢大师,”中年男抹了把眼泪退到一旁让出座位。

有了打板的样品,其它故人蜂拥而至,不得已李拐先维持秩序,“一个个来,都能算,都能算。”

“大师,我想算下我闺女以后能不能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大师,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上高一,还有三年能不能考个好大学?起码985那种?”

“大师,我女儿去年离婚了,我想算下还能不能复合?”

……

作为一个资深职业算命人士,李拐这会儿完全能应付流水线般的述求,有些瞧着实在牵绊太多的,再多送一只签,还有苦命的多测一个字。

并且发现一个规律,算父母的几乎没有,算子女的反而最多,除了两个既无老也无小的,要强行算算来生,只能窥一眼往生之径,挑一点好听的话说。

忙活了接近两个钟头,终于把眼前的一票故人心愿达成了一遍,除了少数一两个还带着点怨气,其它大部分都像被洗过似的干净不少。

“好了,诸位,”李拐把算命摊收了起来,“大家排好队跟我下楼,盯着我手里的油灯,后一个搭在前一个肩膀,咱们要出发往黄泉街去了。”

故人们照做,李拐作为领队打头阵,把小油灯顶在肩膀上,“不要掉队,也不要擅自离队,好了,走吧!”

李拐从天仙楼出来,身后跟着一串故人,像小学生过马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也有能看见这一幕的业内人士,估计还是非常有震撼力的。

出了红灯区小巷,这会儿凌晨4点是一天里醒着的活人最少时候,马路上车也仅依稀几辆。

除此之外也有零星几个光晕在往同一个方向飘着,不过虽然浮在半空依旧改不了习以为常,双脚还是依旧习惯前后摆动。

李拐时不时瞅一眼自己拉起的队伍,清点清点人头,一共22位故人,开火车式的跟在身后。

肩膀上的油灯不灭,也吸引了其它去往同一个目的地的故人,走着走着跟上来一个,不一会儿功夫扩充了好几位。

渐渐身边弥漫起了薄薄的雾,街边的房屋马路变得飘渺,又走了差不多公交车一个站左右距离……

周围已被萦萦浓雾笼罩,犹如置身绮梦中,不见其它寻常人世间的景物。

随后茫茫雾中显现出一点轮廓,走近一看是一栋不起眼的小庙,灰色的外墙,勾檐的薄顶,朱红的庙门,很是灵巧。

而在洞开的庙门前,支着一张矮桌,两公婆席地而坐,屁股下铺了个垫子。

桌子上是一册展开账簿一样的长卷,翻开的一页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

两公婆眯眯笑盯着由远而近的长队,却对带队的领头李拐视而不见,反而叫出紧跟着糖画王的名字:

“王守亿!”两公婆里的公公叫了一声,“勾册销籍,去往黄泉!”

说着伸出手里握着的毛笔,在面前长卷上几乎过目瞬间找出刚唱念的人名,随后左右各一笔划了了个“X”。

“唐有礼!”老公公继续唱念一声,“勾册消籍,去往黄泉!”

接着老婆婆也喊了一声,“刘桂香,勾册消籍,去往黄泉!”

……

李拐挠着脑壳不知道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在干嘛,瞅着有像点卯似的,倒是叫过人名被从册卷上划去后,虽然还接着往前走,但再没有人回过头。

没到小庙前频繁回头,一为念,二为惦,三为勿返,过了小庙唱了名再无转身可能。

对李拐来说倒是好事,至少不用点人头,担心走着走着开小差跑掉一个。

接着拉起的队伍继续往前,又走了不知道多远,时间在这里如同无物,总之身边的浓雾渐渐散去,直到最后周围景色清凉可见。

眼前先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红色鲜花,朵朵娇艳,花期正好,犹如被特意种植似的,姣妍欲滴,绽放的花团锦簇、红红火火。

接着耳边听到一些水声,抬头远眺是在鲜红的花蕊深处流淌一条如墨般的大河!

离得越近,河水竞相拍打发出轰鸣,一眼望不到头的宽阔,极目远眺只能依稀望见对岸雾霭霭一瞥。

随后大河离得更近,整个视野在滚滚河水中显得昏天暗地、凄风惨雨,而在奔腾咆哮的河水间随波逐流白骨、断肢和头颅,浮浮沉沉,浪花一卷原先的不见又带出更多!

望见这条河,傻子都知道是到哪了,姜芋从背后书包里取出纸扇。

“刷!”的一声甩开,小一号的碧落河跃然于扇面上。

李拐招呼自家住店的几位客人,拿手指拨弄了下拴住漆黑棺木的铁链:

“几位短住的故人,黄泉街前边马上到了,可以醒醒,出来活动活动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