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
——《养生主》
公文轩:人名,相传为宋国人。
右师:官职之位,此人没有记载名字传世,只得右师名之。
据后世考究,此段故事发生在宋国。右师为宋国某位任职“右师”的官员。
恶乎介:介,象形字,人以双腿直立。取象人之两腿同等重要的意思;
介乎可,介乎非可。可与非可,同等重要。
现在有一种职业为中介,其上游客户与下游供应商同等重要,缺一则不成中介。
恶乎介,即腿上有毛病,无法如常人一般以双腿直立,只能以一条腿站立。
天之生是使独也:独,独立也。
天地之生万物也,是为了使万物证得物之为物,从而得以独立于天地而存在。
天地氤氲,始成万物各证性命,此为使独。
此独立,不单单指形体外表的独立,更深一层则指物之内涵独立;
同样是雪花,每一朵雪花的花瓣都不一样;
同样是树叶,每一片树叶的脉络都不一样;
同样是玉石,每一块玉石的纹理都不一样;
应之于人,每个人的都有独立于他者的己之人格,非彼即我也;
乃至虫、鱼、鸟、兽,亦有独属于它的知见之观;
天籁之怒,吹万不同,此之谓也。
万物为天地之一员,人为万物之一员,我为众人之一员;
我即独也,我为独立之我,我之人格为独立之人格。此为使独。
我与非我,天道之双腿,介则合道而立。
人啊,要承认己身之我是独立于天地,独立于非我而存在的神圣之物;
即如此,亦应承认非我之诸天万物,是独立于天地,有别于我而存在的神圣之物。
何须自命不凡?
每个人,都是不凡之人。每一物,都是不凡之物。
无需自封,我们都是同样的天命神圣,同样的生而不凡。
为什么要被道德绑架,又怎会被法律束缚?
依道而行,尊德而止;
悠然仁义,游乎礼法。
六合之内,我身逍遥;
六合之外,我念无拘。
人之貌有与也:有,言说即有。与,给予。有与,即因有见而予之的意思。
有无相生,以有观则予之,以无观则勿之。
古之四大美女,人尽美之。此为人见之美,及其非人者,则不以此等为美;
四川娃能吃辣,江浙一带喜甜,广州仔则爱清淡之口。乃至豆腐脑是甜口好吃,亦或咸口好吃,哪个是人间至味?
有与也。
人之貌,双手双脚、一躯干、加之一首。脑袋上有两眼、两耳、一鼻两孔、加之一口。手足各为五指,举手擎天,脚踏为地。此为常人之体,见之为貌;
天生使独,人间有疾。人有痛失四肢者,有聋哑六指之无常,肉体与常人有异者,各有所缺;
然则于体虽有缺,于道则无亏,亦不失其唯我之独。
庄子说:
相传宋人公文轩,见右师只有一条腿,很是惊讶。
于是公文轩问右师: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啊,为什么只有一条腿呢?是出生的时候就只有一条腿么,还是后天因为其他变故,人为使然呢?
右师说:从前啊,我也有两条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我成为一条腿的人;
但这些都是上天的意思,不是人为之祸。天命如此,为之奈何;
为什么这么说呢?
天生万物,是为了使其独立于天地,成就其自身之道。人的相貌如何,是因为有见而存在。
你认为我只有一条腿,相貌独立于人而诧异奇怪。这只是因为在你的知见之中,两条腿的人为常见之相貌而已。
若有一方世界,小孩刚出生便斫其一腿。男婴斫左,女婴斫右,此为祭天之礼,恩其有生也。
举目之所见,皆为单腿独立之人。彼时忽见一双腿人,此人之相貌不与世人同。彼方世界之人亦执有缺见,当奇而怪之。
天生我身不由我,天命我之为我,方成其独。
施命者与执行者,哪个才是成就我身的根源呢?这并不难以甄别。
所以啊,我知道我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是天命我之为我而使然,与他人无关。
生活中,我们以善恶分辨是非,哪个是善,哪个是恶呢?
同于我者,则是之以善;不同于我者,则非之以恶。
此即偏执之人,独以单腿站立,不得为道之妙要。
(此“独立”非右师之使独,象虽同,其意则两别。)
知其白,守其黑,圣人则之,以为天下式;
黑白皆纳于胸,好坏善恶皆容之;
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善恶者,德之两腿。知善恶,明得失。善恶俱立,则介合于德;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己巳月丁酉日
2024.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