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浅谈鲲鹏

汤之问棘也是已。汤问棘曰:“上下四方有极乎?”棘曰:“无极之外,复无极也。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

此小大之辩也。

——《逍遥游》

汤,即殷商开国君主,商汤;

棘,与汤同时期的贤者;

此段汤与棘一问一答,又重复了一遍庄子之前讲的这个故事。

用意何在呢,为什么庄子自己讲了一遍,还要通过汤与棘之口,再讲一遍?

我见其用意有二:

一则佐证,告诉世人,这不是我庄周编的,千年前的圣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由此可见此故事在前圣口中,亦是传说中的故事。

世人不知则已,求知便好了,万不可以己之无知,妄语断言我不知的就是没有;那就成了真正的小知无知之人。

二则印证,棘所讲的鲲鹏变化,及其图南海运之举,粗看与庄子所讲并无差别,实则区别还是存在的;

棘所言:穷北之地,有冥海,天池也;

庄子言:大鹏图南,南冥者,天池也;

后人看的是庄子之鲲鹏变,而庄子看的是棘之鲲鹏变;

庄子在写下《逍遥游》的时候,鲲鹏变,大鹏图南这个故事早已存在。当时世人知道的是棘版本的鲲鹏变,即穷北之地有冥海,曰天池;

而我们后人所知的是庄子所言:南冥者,曰天池;

庄子是如何知道南冥,即天池的呢?

以道见故。

庄子那个时代,能接收这些知识的人,所知尽是北冥曰天池;庄子以道见鲲鹏变,得出结论,南冥者,天池也;

亦如我们后世人,见庄子之鲲鹏变,知道南冥曰天池;如果没有汤与棘这段对话,有几人能参出来,北冥,亦是天池?

即便庄子明晃晃的把文字贴到世人眼前,又有几人,能参出:

南冥曰天池,北冥曰天池,二者本无区别,就是一个天池。

知此意,再返回看下日前《浅谈逍遥》一篇所说:

南冥者,天池也。

何为天池?是天上的瑶池?

凤凰非梧桐不栖,瑶池又岂可寄居大鹏?

天池者,天之池也;

庄子说有一个池子,大到把天都装在了里面,以天为池水,故能化鹏鸟为鲲鱼,游于其间而逍遥无止息。

当鹏化为鲲,是鱼也,海运则将徙于北冥。北冥者,天池也。

惟天池方能化鲲为鹏,方能抟扶摇直上九万里,怒击长空而不出其海运之道。

所以庄子所说的天池是什么?

自己找支笔,在纸上画一条线;此线首尾不相接,此线不相交,随意画,或直线、或曲线、或螺旋,都可以。

为什么首尾不相接?道无所起,亦无所终;无上限,亦无下限;

为什么不相交?道之用,万物之运行,不可逆。

(详情且看《浅谈尊卑》,在此不做赘述。)

在此线上,随意取一点。

这条线,便是天池,天地万物之运行尽在其内。

何为鲲鹏?有此一点之后,起了分别心,便有了阴阳之别,则有鲲鹏之分。

北冥在哪?来之未极之处,便是北冥;

南冥在哪?去之未尽之处,便是南冥;

——《浅谈逍遥》

此番论调,岂虚言哉!

棘用斥鴳嘲笑大鹏,即小麻雀;庄子用蜩与学鸠嘲笑大鹏;

小麻雀和蝉与斑鸠,有何不同?

没啥不如同,在大鹏眼里他们都是看不见的小虫子,微不足道;谁会在意脚边的两只小蚂蚁,长得有什么区别,分别叫什么名字呢?

那为什么庄子用蝉与斑鸠,而不是当世所知的麻雀作比,庄子在纠证前辈记错了?

庄子在这里特意指出来:当时嘲笑的不可能是麻雀,大鹏飞那么高是肯定听不到的,难道麻雀在自言自语么,那它不是有病嘛。由此可知,前辈们搞错了,当时应该是有两只在对话,现在我将那两只分别命名为蜩和学鸠,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嘛。

果真是这样么?

孟子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庄子之时,学人只之北冥为天池,麻雀笑大鹏;

庄子以道见鲲鹏变,作《逍遥游》,破我执有无之妄念;故庄子之鲲鹏变,南冥曰天池,蜩与学鸠笑大鹏,意在破除世人之我执,麻雀也好,蜩与学鸠也罢,名字而已;

名,可名,非恒名也;

后世之人执于蜩与学鸠,亦如庄子时,世人执于麻雀;

执着于有,则有众名之别;以道见故,则无分别之心;

扩而充之,鲲鹏一名也,阴阳亦名也;天池一名也,道亦名也;

以道见人,人不逾道;以人见道,是道非道;

万物之于万物,众生之于众生,于天地,有分别么?

小大之辩,此之谓也;

以上之文加之日前三篇,便是庄子所阐述的道;

开篇明道,接下来就是行道,将道运用在人事上。

所谓行事方面,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别乱扯这个人说的好,我要学这个,那个人说的也不错,我要学那个。他们说的都是垃圾,我就信我自己的…

圣人都是就事论事,圣人之言说,自有与之相应匹配的环境,及所言说之人的不同;是后人断章取义,非天非地。

我们要学的是,诸圣在遇事时,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为什么那样做;

而不是他居然那样做,有什么资格被后世称为圣人;

配与不配,如果是你能决断的,那被称为圣人的,应该有你一个才对;

人呐,不会做他认为“错”的事情,哪怕世人都说他所做的,是错的;

换句话说,人只做他认知里,“对”的事情;

所以才有自欺欺人一词,人若不自欺,是不会欺人的;

当一个人决定行“恶”的时候,不是他认为“恶”是对的,而是他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甚至他不认为这是“恶”的。

以心观心,此前诸圣,一个个都是见道之人,会做圣人认为“错”的事情?

既然没错,就去参他们为什么那么做,这才是学习圣贤的方法论。

看别人批孔批儒,非道非教,自己也跟着四处飞,你是每个都了解了么,了解了多少呢?

孔子言: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什么是君子儒,什么是小人儒?

圣人之行,如日月在天,见道行道,用舍行藏,皆由其道。

其出于人前也以礼,其入于独居也以礼,修齐治平,君子儒也;

见道,不行道者,小人儒也;其利在前,诸法稍后,此为小人儒;

以诸小人儒之言行礼法,非尽诸君子儒;

真是好大的学问!

连门都没入,就学人走捷径;

宛若驾一叶扁舟,越漂越远…

什么是修行?

以道修心,以道行身,待人接物,以道处之;

儒、道、释、墨…诸家之言,皆可见道。

见道不难,难的是时时刻刻以道修心;行道,是要一生奉行的;

若有言说逐利而行者,则离道远矣;

又有若即若离者,当知是人无道,可离非道也;

什么是修证?

哪有什么要你证的,道不用证,道就是道;

若有一男子,为什么要证明你是男的呢?

若有一女子,为什么要证明你是女子呢?

若有人行道,为什么要证明你在行道呢?

周公恐惧流言日,难道周公未还政之前,是在日日忧惧么,他是在夜夜祈祷成王快快长大,我好把政权还给你啊,万一我尚未还政人便走了,后世之流言蜚语,臣遭不住啊…

没有的。

周公奉行臣子之道,摄政还政均以君臣之礼,自然无愧于屋漏;

周公见道,行道,就是修行;

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是以天下归心;

圣人之行,如日月在天;有此行,则有此证;

是圣人行道,世人以此为证;正也;此为修证。

若有人言:我已修成正果,证圣人之位;

当知是人已堕魔道,祸乱世间,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应有此一人。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戊辰月己酉日

2024.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