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热情的老乡

越向南走,芜草幽篁,瘴气越来越重。有时不至亭午,不见曦日。

“郎君,还得多久才能到啊。兄弟们病的病,实在是没办法。”

一个全身起着红疹,脸色苍白,身上有着抓挠痕迹的士兵说。

“等靠岸吧,现在我也我也无计可施。”

王子攸两手一摊,给了士兵一个潇洒的背影。

听到这个说法,士兵的嘴微张,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目的地,一声长嗟。

虽然这在对方看来是不负责的行为,但是一旦停下,恐怕此时的伤亡会更大。

静谧的河水上,楼船迅速前进。

说起来距离他们从巴陵郡启程才不过五日,强烈的水土不服就已经严重困扰他们。

一到如今壮族的地界,热情好客的亚洲虎蚊就亲切地送来了深情的热吻。

这些蚊子毒性大,加上所处的环境中阴暗潮湿,携带着大量细菌。

起初只是个别士兵有瘙痒的情况,这种情况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快这种情况进一步恶化,严重到影响士兵日常生活。

王子攸不得不腾出一间房子将生病的士兵送进去隔离。

只见几名士兵脸上煞白,头上不住渍出虚汗,有的时候甚至会牙齿打颤。

他这才明白,自己的士兵这是染上疟疾了。

疟疾有两个有效的治疗手段,柳树皮提取物和青蒿。

柳树主要生长在北方,离他们很远,不便于收集。

青蒿是有,不过他们中没有人知道这玩意长啥样子,所以他们也无法采集。

如果说疟疾是这片土地送来的第一份礼物,那么接下来的大礼就更是差点让他们全体毙业。

大概是今天,一个士兵起床后突然晕厥,浑身滚烫,苏醒后咳嗽不停。

一个有经验的士兵闻之色变,惊慌地直接坐到地上,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生病的士兵。

“传尸!烧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

说完就拿起插在船上的火把,准备点燃那个生病的士兵。

“干什么!他是我们的同袍!”

几个士兵围住他,阻止他疯狂的举动。

“你愿意和他一起去死?”

举着火把的士兵回应。

他的状态也趋于崩溃,神情恍惚,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劲,口中不住地念叨。

“烧了他,烧了他,那种事情,不要再经历第二次。烧了他!”

他发出嚎叫,用手肘顶开几名阻拦他的士兵,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发烧的士兵。

发烧的士兵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片橙红,随后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轻松。

围观的士兵中响起一阵喧哗,手忙脚乱地用桶从河里舀水,泼在燃烧的士兵身上。

虽然确实止住了火势,病号的皮肤还是大面积烧伤,甚至不少人都闻到了一股焦香。

“你做了什么!被他顶开的士兵愤怒了。

也不管什么战友情,几个人将失控的士兵捆起来,交由王子攸处理。

此时的王子攸正在照顾几名病情恶化的疟疾患者,突然听到门外喧哗不断。

他的门被推开了。

看着几个激动的士兵押着一个神神叨叨的士兵跪在地上,他没反应过来。

“这是?”

“郎君,他烧了自己的同袍!”

王子攸皱眉。

这情况……

他总有一种会卷进麻烦的直觉。

“为什么烧人。”

他蹲下来,看着如同败犬般喘息的人。

这个士兵他有印象,是一个很稳重的人,平时对其他人很照顾。突然发狂,必然事出有因。

“郎君,你能理解我的。”

他大口喘着气,接着说。

“传尸!那个兄弟染上传尸!这种东西必须烧掉,不然整个队伍都会殃及。”

嗯,他的初心正确。

传尸是指肺痨,更通俗的解释是肺结核。

跟疟疾的血液传播不同,这玩意是正儿八经的传染病,在这个医疗不健全的时代基本上等于死刑。

虽然有医师治好这类患者的例子,但并不具有借鉴意义。

你指望一群连青蒿都认不出的大老粗学治病。

这还不如抓只猴,将病传染给它,看它给嘴里塞啥草更高效。

“传尸啊……”

他悠悠说道,随后看向身后怀怒未消的几名士兵。

“此事,我已知悉。那个烧伤的士兵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人向王子攸说。

“我去看看。”

说完转身从隔离间离开。

“你做的过激了。”

他看向被束缚的士兵,那几名得疟疾的士兵还在痉挛。

“杀人者偿命,这个道理你懂吧?”

“贱命一条,能换大众平安,我甘愿以死谢罪。”

束缚的士兵抬起头,饱经风霜的面容上镌刻着坚毅。

“好,如果人没死,我会当着众人的面,鞭笞三十,以儆效尤。如果死了,你知道结果。”

在场的士兵听到这个判决,也颔首同意。

“郎君,人没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到前去查看的士兵兴奋的声音。

“那好了,明日,我亲自鞭笞。”

众人信服,拜谢后带着跪在地上的士兵离开。

这南越之地,真的是需要好好适应一番,不然仅仅是驻防损失就要十之七八。

这还只是这片土地的欢迎仪式,他不敢想象加上土著老表们热情互动后会是何等光景。

他转身看向床上痉挛的倒霉蛋们,为他们更换敷在额头上的。

由于肺痨的端倪,并且缺乏消杀手段,他下令将所有跟那个患者三日内接触过的士兵一并隔离。

虽然这样可能会使一些没有患病的也传染,但是为了控制源头这是最好选择。

翌日正午,他们如期到达了驻防地永平郡。

不过下船后没有直接驻扎军营,而是选择一片荒地隔离。

王子攸和步六孤义带着几名亲信得到了当地参军的接待。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明将军这是抹煞仆,仆一记小卒,何足挂齿。”

王子攸回礼。

“将军久战之兵,非锐士不可当。仆有难言之隐,不知当讲不当讲?”

参军举起酒樽,眼神直勾勾锁定王子攸。

“明将军请讲。”

他说。

“郡周边的越人们蠢蠢欲动,仆几次讨伐都悻悻而归,不知将军……”

参军脸上挂着笑意。

“待仆的队伍整顿一番,说来惭愧,部下士卒沾染恶疾,需要调养。”

王子攸满脸歉意。

“如此?仆愿向将军引荐几名郎中。”

参军说。

“善!”

王子攸起身郑重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