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Ch.77 访客

“我在佛里特大街认识个男孩。”

客厅安静了半分钟后,罗兰开口。

“我知道,你说的是镇守。”费南德斯对罗兰的这段经历一清二楚:“相较这位夫人,我们对东区的行事方式稍有不同——你不会认为,他们有什么高层次的社交吧。”

“对付那些一有机会就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缺少知识的蠢人,监察局的秃鹫们的确是个好榜样。”

“一户连吃喝都要节省的,谈不上需要镇守。”

“与其浪费闲置,我不认为监察局的警探或顾问做的有什么问题。”

“真挑刺的话,或许他们留下的钱少了点。”

“就这样,罗兰。”

费南德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异种是人类之敌哦。」

-你又要说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那只妖精杀了?」

-我没这个打算,也没这个能耐。

「‘一个被异种接近、选择、甚至回应的人,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看来傻大个说得没错。」

-妮娜小姐告诉过我:用自己的脑袋思考。

「你思考的结果就是:包庇一只妖精?」

-我从来没见过妖精。

「死瞎子。」

「那…其他异种呢?你怎么打算的?」

「像对待那只妖精一样,视而不见?」

「还是履行执行官的责任,消灭它们?」

「或者,杀了凶残的,放过友善的?」

罗兰有些狐疑。

-你好像很关心我对异种的态度。

「…随便聊聊。」

罗兰摸了摸枪柄,收拢乱飞的思绪,静等着时间到来。

在钟摆摇过第一千二百次后…

当然,不是他非要数的。

「一千一百九十七…」

「一千一百九十八…」

「一千一百九十九…」

-扳手,我的头好疼。

「嘘。」

就在座钟敲响时分,一环接一环的波纹也自窗外迅速扩散,闯进了屋内。

罗兰听到了。

敲门声。

很轻很轻地敲门声,是位有礼貌的登门者。

叩叩——

它还特意停顿了片刻,仿佛在门外拎着礼物平复呼吸,整理着装。

稍后。

叩叩——

又敲了两下。

费南德斯迅速起身,来到长廊尽头,拔枪对准了大门。

咔哒——

钟摆悬于半空,摇上左侧后下坠。

咔哒——

钟摆悬与半空,摇上右侧后又下坠。

再也不会安静了。

叩叩叩!

敲击声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费南德斯面不改色,平举手臂,枪口仍准准对着那扇被敲响的木门,同时脚下挪动,侧身,慢慢撩开窗帘。

他看见了。

那是一个瘦高的、将近十英尺的细长人影:

它带着某种类似骨骼质地的白色面具,面具上空无一物。

四肢纤长,指甲大概有四、五英寸,尖锐。

它像一张飓风中的布,或飘忽不定的影子,细长而锋利,在夜色下翩翩起舞。

仙德尔来到窗边,和罗兰并肩,忽地垂臂握住了他的手,十分用力捏了一下。

“用「秘」去观察,柯林斯,尽你所能。”

“我们会保护你的。”

“不要害怕。”

“执行官可以阴险狡诈、冷酷、恶毒。”

“唯独不能怯懦。”

在费南德斯赞赏的眼神里,罗兰咬着牙,感激地回握了一下。

作为队长来说,他很乐于见到队员这样的行为。

罗兰、仙德尔、费南德斯,不出意外,他们三个要在一块出生入死很久。

苍白的文字陡然从窗帘上划下来,占据了罗兰视线最中间的位置。

「我怎么没感觉你害怕?」

-我真在害怕。

「放屁。」

-适当接受她人的帮助有助于加深彼此之间的友谊。

-还有,我真该把你这个偷窥狂屏蔽了。

就在罗兰和扳手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凯特·帕塞蒂也在仆人的簇拥下从二楼探出了头。

“帕塞蒂夫人,您还不能下来。”

仙德尔很快发现了她。

当然,正如此前罗兰无果的交涉一样,对方也绝不会听一个年轻姑娘的话。

“我要亲眼看。”

女主人在此时此刻倒展现出了相当惊人的勇气。

她推开仆人,只留了那位年纪更大的女仆在身旁扶着,陪她来到窗前。

往外瞄了一眼。

下一秒,她立即捂上嘴,低呼出声:

“它在干什么?!”

是啊。

它在干什么呢?

月色下的黑色影子,竟然当着众人…

跳起舞来了。

可怖细长的黑色躯干扭曲拉伸至极其诡异的角度。它双臂向外伸展,尖锐的脚爪垫起来,在原地转起了圈。

舞蹈。

它在月光下旁若无人地跳舞。

而当它转身跃起,于风中做出那些极难的动作时,一圈圈环浪也从它脚下骤生翻涌,朝别墅推了过来。

它们并没撞击在璀璨的坚壁上,反而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它。

“我从来没敢向外看过…”帕塞蒂回应了费南德斯询问的眼神,小声解释道,“谁敢激怒一个怪物?德温森先生?我,我也是今天头一次大着胆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南德斯沉默地看了帕塞蒂半晌,缓缓转回头,继续盯着窗外的影子。

舞蹈仍在继续。

乌鸦没发来任何信号。

很好。

观测时间越长,越对他们有利。

舞蹈家继续跳着。

它越跳越热烈。

形单影只的摇曳,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长而细的躯体仿佛一株在月下扭曲绽放的黑色曼陀罗。

旋转。

再旋转。

它幅度越来越大,步子越来越快。

罗兰感觉皮肤上传来一丝热意。

应该…

是有人聚拢木柴,点燃了篝火。

是有人咬掉了瓶塞,把酒瓶粗鲁地杵到他的嘴里,看酒液撒了一襟,哈哈大笑。

是有人肆意地挥手,在哄笑和推搡中走向篝火。

他留下了影子,然后,手舞足蹈、作怪似地跳了起来。

人们围成圈,席地而坐,拍起手,唱起歌。

文明渐渐远去。

原始而野性的生命们满面通红,将各地的常俗尽数抛却,伴随着火灼木柴的噼啪声与歌声,沸腾的不止血液,还有男人女人身上的汗水,手里挥舞的瓶中酒液。

他们得意地勾肩搭背,有人吐着烟圈,有人被其他人推上舞台,加入了舞蹈。

渐渐…

越来越多人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