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们常见贵人，自然不食荤腥为好。”
万琉哈.妞妞闻言有几分怏怏，连筷子都放下了：“那咱们岂不是日后都食不得这些了。”
大清建国多年，许多制度逐渐完善，包括内务府选秀这事儿。
似她们这等内务府秀女，要么飞上枝头变凤凰，要么便为这宫中女官，又或是在主子们面前行走。
皆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在家中也是说得上话的。
若非宫规森严，人命如蝼蚁。又会耽误自身婚事。这便是天下顶顶好的差事了。
听她这般孩子气的问，众人笑了笑，没有在意。
却有人打趣道：“若哪朝一日，你做了主子，不就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吗。”
另一人也道是：“远的不说，就说那位，论家世，不如咱们。论容貌，也没乌雅姐姐好。要我说，咱们这堆人里，最先承宠的就该是……。”
乌雅.玛禄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含笑道：“快吃吧，别说闲话了，一会儿姑姑便要过来让咱们收拾了。”
谁都知道她说的那位是谁，但被乌雅.玛禄打断后，也就没人再提起这茬。
夜里，各自歇下后，万琉哈.妞妞同乌雅.玛禄抵足而眠，她小声问道：“姐姐白天不让她说，我却觉得她说得对，那戴佳.月月哪儿比得上姐姐半点儿。”
乌雅.玛禄侧过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哄道：“你呀，你光长个子不长心，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你莫忘了，姑姑见咱们第一天说的什么。”
万琉哈.妞妞自然记得。
相貌清秀的姑姑打扮素净的进来，微微上挑的眼扫过众人，并不急着介绍自己，反是做足了姿态，尽显高傲。
她说：“你们刚入宫，也不急着教你们什么，只记住四个字：少说，多做。”
乌雅.玛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知今日的话，不会落入姑姑耳中。”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温柔的声音才在黑暗里响起：“她如今到底是主子。”
哪怕没有封号位份，承了宠，便与她们再也不同。
万琉哈.妞妞从被子底下伸过去一只手，握住了乌雅.玛禄的手：“好姐姐，若不是你，我不知要做出怎样的混账事来。”
乌雅.玛禄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在闭目间，昏昏欲睡。
万琉哈.妞妞却又嘀嘀咕咕的说道：“玛禄姐，你家里给你相看人家了吗？”
“没有，怎么？你家在给你相看人家了？”
万琉哈.妞妞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脚趾一动一动的：“我长得又不漂亮，家里没指望我能选上，只等落了选，就和男方家里过礼。”
她说：“阿玛带我去见过，那个博济叔叔好友家的儿子，比我高一个头，长得很是周正，也善骑射，看起来还不错。”
“那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万琉哈.妞妞侧过身，半支起上身，看向乌雅.玛禄，“额娘说，我终归是要嫁人的，嫁个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不好。他家里和我家里也认识，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太欺负我。”
“额娘说，这是他们千挑万选……给我选的……夫婿。”
都是自家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非要推自家孩子进火坑的。
万琉哈.妞妞说到最后，已经几度哽咽，多次停下，缓解情绪，才将话说完。
她小小的吸着气，等情绪慢慢平静。
乌雅.玛禄坐起来，将她搂在怀里。
万琉哈.妞妞抱着乌雅.玛禄，双手紧抓着她背部的衣物，面部扭曲，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滴在了衣服上，又融了进去，只余湿意的冰冷。
乌雅.玛禄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到几乎无声的叹息，轻拍着万琉哈.妞妞的背部。
很快，万琉哈.妞妞打起了嗝，停都停不下来。
乌雅.玛禄松开她，下床给她倒了杯水。
冰天雪地里，水早已冰凉。
乌雅.玛禄叮嘱道：“你含在口中，热了，再慢慢吞下去。”
万琉哈.妞妞点着头，依言而行。
一番折腾，等万琉哈.妞妞收拾好，已是深夜。
乌雅.玛禄将一切拾缀好，才上床歇息，不忘给万琉哈.妞妞掖好被角。
万琉哈.妞妞皱了皱鼻子，问道：“玛禄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还好。”乌雅.玛禄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不要想太多，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学规矩。若是去晚了，当心被姑姑们责罚。”
“哦。”万琉哈.妞妞应了一声，却又问道，“那玛禄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真的？”
“真的。”乌雅.玛禄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好了，快睡吧。”
暗夜里，并看不清容貌，只模模糊糊能看见个轮廓。不知怎的，万琉哈.妞妞竟觉自己脸上有些烫。
她缩在被子里，不发一言，闭上眼，满脑子杂念，折腾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
年节将至，宫中的喜庆也是一日多过一日，贴福字，挂春联，红色的宫灯挂满了檐下，鞭炮声更是时时响起。
乌雅.玛禄手中绣着荷包，听着众人闲谈。
姑姑在一旁走动着，看她们的女红，口中教导着：“每年冬月二十四后，皇上车驾出入宫禁时，每过一道宫门，随侍的公公们就会在该门处燃放一枚爆竹。所以，你们日后在这样的日子听到附近有爆竹声，便要提前行礼，免得冲撞圣驾。”
众人齐应：“是。”
姑姑们规矩颇大，又极为严格，秀女们未必甘心受这个气。
可一来，姑姑们也是出身官宦人家。二来，姑姑们也的确教导了她们保命的规矩。
纵然有人心中不满，但脸上也不曾表现出来。
姑姑今儿心情好，便难得多说了两句：“今年要教你们，有些地方便不好行走。也不知你们之后有没有这个福分看见。昨年，乾清宫的上灯仪那叫一个讲究。宫阶上要挂万寿灯，宫阶下要挂天灯。而每个灯旁悬挂多幅金字灯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