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逢即是缘

金陵多池苑，玄武湖的锦绣芙蓉，莫愁湖的十里桃花，都是文人墨客喜爱写诗唱和的佳处。

但金陵城东的燕雀湖却鲜有游人，只因湖的四周有着广袤数里的高大宅院。

临贺王府便在燕雀湖之南，这里原是前朝竟陵王萧子显的王府，本就是重楼掩映，极尽园庭美景之胜。临贺王入居之后，更是大兴土木，每年都增些亭台楼阁，在东郊一众园墅中算得上拔尖儿的了。

临贺王府的内书房中，水晶帘后。一面墙挂满了刀剑斧钺，另一面墙摆的尽是些书画琴笛。

居中的椅子上铺着一张老虎皮，虎皮托举着坐了一整晚的屁股。

屁股的主人就是临贺王。

这临贺王自从被太子解了左卫将军的职务，既未上表请罪，也没进宫辩解。

“王爷，司空府外咱们的人来报，那个小和尚今晚和一个小孩儿、一个小吏过了骠骑航。”

下面禀告的人就是那日的邱林。

“不必理会，这几日莫要再招惹司空府。”

“小的遵命，兄弟们还在司空府外见到一人。”

临贺王终于抬眼看了下邱林，说道：“谁？”

“陈昕。”

陈昕，陈庆之第五子。曾授北谯太守，因疾未去就职，此后一直赋闲。

萧正德悠悠道：“估计是他老子的主意，他老子大概撑不过多久了。”

邱林笑盈盈地附和道：“王爷料事如神，一切尽在筹谋之中。”

“你下去吧，本王要去幽鹤园看看。”

幽鹤园没有白鹤，只是个幽秘的所在。

临贺王孤身走在府内的小径上，忽然看到远处有个身影迅即离去。

他清了清嗓子，叫住那人。

转过身来的那张脸正是韩岳。

那韩岳一听到身后的声音，便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末将参将王爷！”

临贺王客气的一笑，上前把他扶起，说道：“原来是公盖啊，理儿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世子殿下那边一切顺利，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赶制出来。”

“本王已经通知府上的管家，一应物什你只管找他！”

韩岳神态轻松道：“我和皇甫兄在吴郡时便已相识，王爷放心。”

韩岳说的是临贺王府的大管家复姓皇甫，此人原是前朝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后来一直服侍萧正德左右。

临贺王对他颇为倚重，王府中的大小事务都交代给他。

只见萧正德神色严肃道：“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快！”

“末将遵命！”

那韩岳说完便转身离去，只见他跨着一匹快马出了临贺王府。

他自北向南到了建康的东篱门，再转而向西，直奔青溪。

青溪畔，周冀望着酒杯里的半杯酒，想着的是他身在吴郡的梨蕊。

梨蕊是邻村的农家女子，梨蕊和他自小便相识相知。

三十多年前，他父亲和梨蕊的爹一起从军时，互相便有了约定，若是两家生下儿女，必要结为亲家。

她母亲死的早，父亲年中又病故了，上个月刚来自己家中住下，眼看就要成亲，被段居士派到了金陵城。

他的梨蕊此刻应该已经枕着月色睡了吧，房外兴许还晾晒着傍晚浣洗的衣物。

梨蕊睡梦里嘴角上应该还挂着多情的笑意吧，她的皮肤也似这卖酒姑娘一般胜雪，自己还未碰过。

真该早些成亲！要不哪会现在还未和她有过肌肤之亲。

他又瞥了一眼卖酒的姑娘，想到这酒垆的卖酒女虽如她一般明眸皓齿，又怎比得上梨蕊温婉柔情呢。

那安震自然不知周冀这心中生出的许多想法，他只看到周冀又偷瞄了一眼卖酒的女子。

随着酒意渐渐麻醉舌头，他唤纪三姐接着上酒，笑呵呵问道：“姑娘可有婚配？”

“这位客官，何出此言？”

安震听了这话，用手推了推身旁的周冀，说道：“你看我这位兄弟可还中意？”

只见纪三姐虽面露不悦，仍赔笑道：“这位客官自然看着有勇力，定得不少姑娘青睐。”

那周冀微微发窘道：“安大哥，我与梨蕊已有婚约，家母已经在准备亲事了的，你莫要打趣这位姑娘了。”

归流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出陈霸先神色之中似有微微的怒意。他今日出门未带长剑，仍下意识的将左手放至腰间。

“既然我这兄弟已有婚约，那你看我怎么样？”

纪三姐这边正要转身，不想却被那安震捏住了胳膊，不得脱身。

那安震看她默然不言，接着说道：”好妹子，我那婆娘已病故多年。我至今膝下无子，你便与我相好罢。”

三姐推搡着，喊道：“客官，您喝多了。阿宏，给他给盛碗醒酒汤来。”

店内的伙计回道：“好嘞！”

“你莫不是看我打扮，觉得我是个穷酸苦命的汉子？”

安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痛快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等爷们儿把京城的事情办完，回了吴郡，我就去买三十亩地，盖个大宅院。到时候保你衣食无忧，你还用做这些营生吗？”

安震借着酒劲儿，蹭到她的肩膀，接着道：“我知道，你在京城待久了看不上我这点家业。但你若去那达官贵人府里也不过是做个粗使的妾罢了，何不………”

帘内的陈霸先正欲起身时，只听得一掌打在帘外一人的身上。

只听得那周冀喝道：“安震，这是大梁京城，是你胡闹的地方吗？还不撒手。”

这边安震终于清醒下来，垆内寂静了片刻。

周冀向纪三姐赔礼道歉了一番，说道：”我这兄弟今晚喝醉了，说的尽是些胡话，还请姑娘原谅。”

她正要开口说话时，只听得垆外一人坐在马上喊道：

“安震，你个王八羔子，在这里惹什么乱子。给老子滚回客栈去，下次再有这等事，我把你剁了喂段世贵家的老虎。”

归流听到这人说话只觉得耳熟，但听得周冀二人称呼此人韩参将时，便知来人是谁了。

虽然隔着一个帘子，归流还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里间。

只听得那韩参将说道：“老周，你快招呼些手艺精细的弟兄，随我赶去王府。快！”

这三人离开后，陈霸先问向归流：“莫非贤弟见过这韩参将？”

“没见过，但着实听过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