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8年10月23日。
维罗妮卡坐在办公室里,低垂着脑袋,一遍又一遍地翻弄着手里的相片。
那是自己的全家福。
或者说…艾斯纳家族的全家福。
曾经,多少个夜晚里,维罗妮卡都贪婪地回忆着父母的面貌,追溯逝去的时光。
而现在,现实突然告诉自己,自己的父母还在,还活得好好,他们和小时候的自己过着幸福的生活。
维罗妮卡比对着照片里的自己,以及科米利雅的面貌,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我…是科米利雅·艾斯纳。”
维罗妮卡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
“我是科米利雅·艾斯纳。”
这样说着,她仿佛又找回了过去的幸福,相信渡海过冬的候鸟也是这样回到故乡的鸟巢。
看着手里的全家福,猛然地,她的脑海里不禁闪过城市毁灭的景象。
那座城市…自己脑海里的那座城市……
正是瑞登市!
维罗妮卡喘着气,用力地拔出一根香烟,点上火后贪婪地吸食。
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温馨,都将毁灭在那一天。
维罗妮卡好似听到了末日的号角声。
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维罗妮卡看了门上的磨砂窗一眼,发现不是艾赫后开口道:
“进来。”
曼彻斯拧开办公室的门,来到了维罗妮卡的面前。
他沉声开口道:
“这里有份总部发来的新电报。”
维罗妮卡看着曼彻斯的电报,拧眉道:
“这份电报应该我去领取,而不是你。
你这是越权,曼彻斯。”
曼彻斯不慌不忙,道:
“副队长,越权只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我弄清A12的身份了。”
维罗妮卡刷地站了起来,她看了眼房门,确认被关得严实后,严肃地盯着曼彻斯。
曼彻斯语速极快地开口道:
“队长在前两天短暂地回到了瑞登市,他不为什么,只为了向我们发出警告。
因为他的任务紧急,具有极大的危险性,所以他只与我见了一面就匆匆离开,按他听到的预言是,他极有可能会死在这场任务上……”
曼彻斯飞快地把队长与自己见面的事讲述了一通后,便交代起最为重要的内容。
“按照队长了解到的情况,艾赫是被A12所选中的宿主,他本身并没有任何神秘能力,而他的父母甚至不过是东边德撒村的农户。”
听到这里时,维罗妮卡面露惊愕。
而曼彻斯继续道:
“也就是说,他绝对不是他所宣称的救世主,而队长还交给了我一份监控者审问他父母的笔录。”
说着,曼彻斯毫不拖泥带水地把报告递交到维罗妮卡的手上。
维罗妮卡捡起报告,仔细地看了一遍。
【时间:1674年2月12日 9时00分至11时30分
地点:安德鲁镇警察局调查事由:禁物A12的来历
…………
监控者1027问:你们确定你们在十几年前走丢了一个孩子?
加西亚先生答:是的,我们还记得他的模样。
监控者1027问:描述一下。
加西亚先生答:黑色头发、黑中带灰的眼睛、肌肤微白。
加西亚女士补充答:他走丢的那一年时常精神恍惚,说一些不存在的人和事。
监控着1027问:具体是什么事?
加西亚女士答:什么…琐什扬斯、救世主、启示之类的…他有些疯疯癫癫的,像是着了魔,连神甫过来驱魔都没用。】
看到这里时,维罗妮卡的眼皮陡然一跳。
这些描述和艾赫都对得上!
不久之后,维罗妮卡看完全文,她感觉头有点晕,喃喃道:
“这笔录…是真的?”
那些在她心里建立起来的东西,在一点一滴的破碎,她仿佛听到哔哔啵啵的声音,抬起头,才发现那是瓦斯灯的声响。
曼彻斯有些激动道:
“本来我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圣殿送过来的报告印证了这份笔录。”
说着,曼彻斯把电报拍在了桌子上。
几乎半个监控局,都被A12给蛊惑了,特别是布莱恩,俨然成为了他的信徒。
曼彻斯明白,在所谓的“神迹”面前,能坚持信仰的终归是少数,神迹是一种力量,又是诱惑,人们因A12而走上歧路,现在,正需要一个人将众人挽回。
那个人需要让所有人重新认识到,他们是监控者,而A12是被封印的禁物。
维罗妮卡抓起那份电报,她仔细地看了一遍。
【以女神的名义,鉴于如今瑞登市的复杂情况,现向瑞登分局公布禁物A12的能力情报。
A12对外界具有极强的腐化作用,其具体表现为,逐渐在一个领域里享有绝对权威,如同经文中所说的‘神国’或是‘神域’。
按照常理,腐化与腐败往往呈现正比关系,然而根据观察,艾赫并无明显的腐败现象,由此也印证约翰·约翰逊博士的推论,即A12与艾赫呈现寄生与被寄生的宿主关系………】
看着电报里的内容,维罗妮卡的手渐渐发抖,额头泌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圣殿报告…如果是真的话……
也就是说,我早就已经被艾赫腐化过了?!
再结合瘟疫医生日记里曾提到,上一代监控者们把艾赫当作神一样崇拜……
这一现象正与报告相互印证!
维罗妮卡感到不寒而栗。
回望艾赫加入监控者的这段时间,维罗妮卡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深沉的噩梦,艾赫所给人的希望,都是假的,都是虚伪,他不是救世主,他迟早会失控,他的存在正在将瑞登市导向毁灭。
猛然间,维罗妮卡想到了自己在响铜镇留下的话。
【我们都是人偶,只有发条,没有自由!】
对啊,A12正在腐化着这座城市,种种神迹都不过是腐化现象…
而我们…
我们正在…成为艾赫的人偶!
甚至,连艾赫自己也是个宿主,是个木偶!
这或许就是,自己当年留下的那句话的真实含义……
维罗妮卡喘着粗气,她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再信任艾赫了!
“爸爸、妈妈…我不会让这一切重蹈覆辙。”
她看着那张全家福,心中自语着。
他终究会毁灭这座城市…
他是让自己…与自己的父母分离!
维罗妮卡下定决心,她仰起头道:
“我立刻撰写报告,并向圣殿求援,如今A12正在逐步脱离封印状态,不能让他得逞。”
曼彻斯声音放大道:
“向圣殿求援?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清除他的记忆吗?”
维罗妮卡凝重道:
“不,他曾一个人解决三阶的呓语先生。
也就是说,他现在…掌握了远超三阶的力量,我们很可能无法像之前那样清除他的记忆!绝不能莽撞行事,现在先当作无事发生。”
听到维罗妮卡的话,曼彻斯终于确认她彻底跟艾赫分道扬镳。
“好,这里还有一份电报,也是总部发来的,他们让我们小心蚀日会。”
说着,曼彻斯把电报递到了维罗妮卡的手上,
“部分蚀日会成员已经潜入到城市之中,他们的目的,恐怕是引起一场黑灾事件,正如同此前被他们所毁灭的那些城市一样。”
看着手里的电报,维罗妮卡的面色又凝重了几分,艾赫与蚀日会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挤在她肩上,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如果队长在的话,就好了。”
维罗妮卡低语着。
瑞登监控者队长,卡尔·G·赫斯,四阶神秘学家,黑巫师。
他是整个瑞登市阶秩最高的强者,堪称这座城市的中流砥柱,少了他,瑞登市的战力就缺少了将近四成,也正是他领导了瑞登市监控局解决了一场又一场的危机。
几乎每个组织都会有一个能够乘风破浪的领袖人物,而卡尔·G·赫斯在监控者们眼里,正是这样的人物,监控者们佩服他,敬仰他,只要有他在,哪怕是五阶的奥秘者袭击瑞登市,监控者们都有足够的信心守护这座城市。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艾赫所看到的预言之书里,却有这样一则记录:
【1678年10月26日,监控者队长的死讯传到瑞登市,维罗妮卡暂时晋升为代理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