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楼罗神不接受她,那我接受她。”
此话一出,身着粗布麻衣的申以克人们先是一愣,而后齐齐炸开了锅。
“这人说的什么话?”
“看他像个国教徒,肯定是个神甫!”
“这神甫怎么敢蔑视弗楼罗神的?”
………
申以克人们怒气冲冲地瞪着艾赫看,他们不仅都将这人的话当作狂妄之言,更将之当作对弗楼罗神的冒犯。
“他们这些杜维齐人,最歧视我们了!”
“我老婆碰到过几个杜维齐嫖客,他们给的钱又少还粗暴!”
“这个人懂得什么是驱魔吗?怕是连水晶球都没摸过。”
申以克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怒视着艾赫,一直以来,申以克人迟迟无法融入到杜维齐王国的社会之中,因此饱受社会的歧视和区别对待,他们其实或多或少都憎恨杜维齐人,只是寄人篱下,平常在外面只能忍声吞气。
“都安静!”
萨马拉婆婆喝住了愈来愈吵闹的申以克人们,她环视了一圈,命令道:
“全都给我回去!”
神婆一开口,申以克人们便焉了气,一个个都不敢吱声,平日里萨马拉婆婆给他们治病、接生、办葬礼、主持祭祀,她在社区里享有着极高的威望,申以克人们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她。
随着萨马拉婆婆的话,申以克人们各个都从巷子里退走了,那叫伊戈尔的申以克人看了看艾赫,又看了看婆婆,欲言又止。
“你也回去吧。”
萨马拉婆婆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回去先为你妹妹选好一口棺材…”
听着婆婆的话,即便早有预料,可伊戈尔还是僵了僵,最后沉重地锤击胸口,小声诅咒着那个抛弃妻女的妹夫。
萨马拉婆婆将目光放到了艾赫身上,她组织了下措辞,缓缓道:
“你是位国教神甫?
还是赶紧离开吧,这跟你们女神没关系。”
艾赫摇摇头道:
“我不是国教徒。”
萨马拉婆婆一阵惊奇,
“那你是谁?一个普通的神秘学爱好者?你连神甫都不是,还敢过来驱魔?!”
神婆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怒气冲冲地瞪着艾赫。
艾赫却没有理会,上前一步,侧头看了看老旧屋子。
那股腐臭的气味好像更重了。
就在艾赫打算收回视线时,忽然看见房子泛浊的窗户里印出一道阴冷的人影!
那是一张女人的面孔,她双瞳昏黑,嘴角上勾,身体宛如肉山般蠕动……
艾赫定了定神,一手微微抬起,想了想后,又缓缓放下。
这时,窗户边上的人影不见了。
萨马拉婆婆意识到什么,古怪地看了眼艾赫,
“你…看到她了?”
艾赫没有否定,
“对。”
萨马拉婆婆露出惊疑不定的目光,
“竟然能看到…看来你是奥秘者,神秘学家还是梦中人?”
小女孩贝拉从神婆的声音里听出了转机的迹象,脸上露出急切的笑容。
“神秘学家。”
艾赫回道。
然而,萨马拉婆婆并没有露出抓住救命稻草目光,她深深地看了艾赫一眼,而后一声叹息,
“即便你是奥秘者,这也不是你做的事。”
艾赫从中听出了事情非同小可,追问道:
“究竟是什么情况?”
萨马拉婆婆踌躇了一会,而后拉住艾赫,以极低的嗓音道:
“他们都谣传是一位鬼王缠上了卡梅拉……”
就在艾赫以为萨马拉婆婆要澄清这是谣言的时候,她继续道: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那不是一位鬼王,而是一尊邪神!”
艾赫并不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事情的情况远远比谣言更为可怕的准备。
“如果只是一位鬼王的话,弗楼罗神怎么会不接受卡梅拉,可那是贪食地母安霍尔!祂的子嗣缠到了卡梅拉的身上,要把她活生生地咒死。”
萨马拉婆婆的眸光里流露出惊恐,她的眼眶里弥漫着深深的畏惧。
艾赫的目光顿时严肃了起来。
在这世上,普通人往往粗略地把十二正神以外的存在视为邪神,可按国教的严格界定来说,不是每一位正神以外的神灵都是邪神。
譬如申以克人信奉的弗楼罗神,就不被定性为邪神。
真正意义上的邪神,是危险的、未知的、充满蛊惑的,其信徒们也常常与堕落、血腥、邪祟为伴,祂们往往向人间传达癫狂的神谕,降下诡异的启示,满足扭曲的愿望。与邪神的交流充满了危险与蛊惑,而被邪神缠身……则是必死无疑。
而按监控局的记录,贪食地母,就是常常活跃于申以克社区之间的邪神,崇拜祂的组织,则自称血食教派。
警告过后,萨马拉婆婆以为艾赫知难而退,缓缓道:
“回去吧,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事,而且我们申以克人的事向来都是自己解决。
我已经尽力延缓卡梅拉身上的诅咒了,只要等到弗楼罗神大显慈悲,接受这个可怜母亲,一切就可以……”
艾赫一言不发,径直走向屋门。
“喂!站住!”
萨马拉婆婆喝止道。
“你说过,弗楼罗神不接受她。”
艾赫如此道。
“那是祭品还不够,只要…祭品足够,弗楼罗神迟早会……”
萨马拉婆婆急切地说到一半,就被女孩贝拉打断了。
“婆婆,可到现在了,祂还是没有接受母亲!”
贝拉带着哭腔哀求道,
“让这位先生试试吧。”
萨马拉婆婆一时哑口无言,最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跟我来。”
……………
走进里屋,艾赫就闻到了一股更为浓烈的腐臭气味。
黑漆漆的走廊里,他低下头,看见一条长长的血迹,散发着人血交杂其他血液的味道。
偏僻的角落落满灰尘,光源只有手中的马灯,老屋子里的景象模模糊糊,让人无法从外面察觉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我在这里淋上鸡血、牛血,企图把那尊邪神给引出去,你知道,祂是贪食地母的子嗣,伴随着剧烈的进食欲望。”
萨马拉婆婆指着地上血迹道:
“可是这没有用,于是我换上了人血,但那邪神子嗣走到了门口,就又回去了,祂死死地缠住卡梅拉。”
艾赫听到这里,不免困惑,
“卡梅拉究竟做了什么,才被一尊邪神子嗣缠上。”
萨马拉婆婆回答道:
“她碰了她丈夫留下的东西,或者说…遗物。
那是一尊雕塑,她不小心将它摔碎了,然后就被缠上了。”
看来雕塑里面封印着这个邪神子嗣。
不过,她的丈夫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有一尊封印邪神子嗣的雕塑…
艾赫顺着血迹,来到了房门外,那股腐臭的味道浓烈到了极致。
站在门口,一阵无形的压力笼了过来,艾赫回过头,走廊的墙根仿佛有种血色的粘稠液体渗了出来,墙壁上的黑色符咒仿佛在颤抖,阵阵阴风掠过,画着符咒的斑驳墙皮掉落下来。
看见如此瘆人的画面,小女孩贝拉双腿颤抖,她吓得一动不动。
艾赫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他把手按在门把手上,发现房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缝隙。
萨马拉婆婆大惊失色,她颤声道:
“怎么回事,我…我出去的时候还锁了两圈!”
艾赫深呼吸了一次,而后缓缓推开房门。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虚弱的、关节淤青的女人蜷缩在床榻上。
正在艾赫转过头,准备环视房间的环境时,目光却刹时停住,怎么也挪不开。
镜子里,屋内一派血气,映照出一张冰冷阴森的脸!在这脸庞下面,血肉交叠,臃肿而肥大,像是一尊剥皮动物堆积起来的肉山。
祂就趴在卡梅拉的肚子上,抓着床栏,伸长着脖颈,抵近到艾赫的面前微笑!
艾赫也朝祂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