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程曦走后

大庆五年，也是新帝即位的第五年。

社会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农商业发达，经济繁荣，皇帝亲民爱民，颁布了一系列利于百姓的政策，整治地方官员贪污，不断提拔重用有才人士，打造了空前盛世。

那时，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只要提起庆成帝，那都是赞不绝口的，这位皇帝的功，早就刻进了每个人的心。

他的事迹将被载入史册，万世颂扬。

但或许只有许夜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夜以继日的处理政务，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主动想起那段苦痛的记忆，就连最基本的休息，都要借助酒。

只有喝酒，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四年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像是又再度回到了程曦死的那天。

那天的天空，好像也是这么蓝，程曦就死在了这么普通的一天，而他对于程曦的死，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有时候他也想死了算了，反正没了自己的爱人，这江山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可是想到程曦之前劝他一定要好好治理这个国家，他又觉得自己或许该听她的，就算要死，起码也得保证把皇位交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的手上。

可是他太爱程曦了，爱到就算程曦死了，他也不愿意出现任何一个女人来接替她的位置，这么多年，他的后宫也始终空着，自然也没有子嗣。

于是许夜把程曦的尸体安葬后，他又领养了皇兄的遗腹子，赐名“许念希”，立为太子，放在自己身边细心培养，一晃眼，都已经快四年了。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许夜微微仰着头，感觉到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跟4年前的相相比，现在的许夜明显要苍老很多，他的背不再挺直，稍稍有些佝偻，一头白发披散在背后。

那是在程曦去世的那晚，他悲伤过度，竟然一夜白了头。

这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拉住许夜的小拇指，奶声奶气的说道：“皇叔，为何待在这不动？不是说要陪念希去捉蝴蝶吗？”

许夜弯腰把他抱起来，语气宠溺的说道：“功课做完了吗，不做完的话，皇叔肯定不会答应我们念希的请求的。”

“做完了皇叔，侄儿早就做完了，好皇叔，快些领我去吧，晚些时候蝴蝶就飞走了。”奶团子不服气的嘟着小嘴，说道。

“好，朕领你去。”许夜抱着许念希，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小团子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然后是许夜低沉的笑声，最后越走越远，直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许念希及冠那天，许夜拟了圣旨，把皇位传给了这个自己精心栽培的接班人，而他自己则死在了房内。

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的捏着，他曾经送给程曦的那个木雕。

许夜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恐慌，会觉得不知所措，甚至最后变成一个惧怕死亡的懦夫，可是当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解脱的释然。

也许他的灵魂早就死了，死在了程曦走的那天，这么多年，也仅仅是因为她的那句话，他才又强撑了这么多年，如今时机成熟，他也就可以放心去陪她了。

他的曦曦，先走了那么多年，一定会害怕的吧，不要怕，我来了。

恍然间，许夜又回到了从前在冷宫的时刻，只不过这次他是旁观者的身份，他就那么看着“许夜”被宫女打骂，或许是这些记忆过于遥远了，所以他的内心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

直到程曦出现的那一刻，许夜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因为这个梦太真实了，跟之前他梦到的都不一样，现在的这个程曦，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和他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许夜迫不及待的伸出双手想去抱抱她，可没想到自己的手指竟然穿过了少女的身体，这一切都是梦，他自然也无法触碰梦里的人。

他碰不到她。

这个认知让许夜濒临崩溃，他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但却不能接受程曦就在自己的面前，可自己却没能力碰到她，这对他来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他崩溃的再度伸出手，想碰碰程曦的发丝，可除了空气，手掌心什么都没摸到，许夜看着程曦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话，然后把“许夜”带了回去。

下一步，梦境一转，他就回度到了程曦的房间里，屋子里的陈设跟之前的一模一样，这时她还是长公主，许夜看着她光着脚坐在榻上看话本，吃葡萄，然后皱着眉头把还在冒热气的茶水吹凉。

这是许夜没见过的程曦的样子，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少，以至于当她离开后，自己竟然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式来怀念她，可是现在，他再度爱上了面前的这个人。

于是许夜又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使用这表情，他的笑实在有些奇怪，虽然嘴角有上扬的弧度，但却实在看不到他是在高兴。

“程曦”丝毫没察觉到，除了她房内还有一个人存在，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看话本，垂下来的白皙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她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也好看，眉眼弯弯的，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属于太阳的气息，许夜看着看着就愣住了神，他现在很珍惜和程曦待在一起的时光，竟然觉得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梦里也不错，只要能看着程曦就足够了。

他目光几近贪婪的看着程曦，在死亡的这一刻，他再度回到了以前快乐的时光。

可再度一转，他的灵魂连带着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而就在许夜消失的后一秒，一个男人苏醒过来，他眉头微微皱着，微微的喘着粗气，像是刚从噩梦里惊醒，他缓缓的把手覆上自己的胸口，然后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阴冷至极的笑。

“找到你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