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暮城，就离不开清水剑门。它常年镇守着暮城，若非如此，今日鼎盛也只是痴人说梦。
身为九大门派之一，地位仅次于三宗，更是与合云门并称天地二剑。
向筑才殿报仇不难，只要能够成为清水剑门的弟子。
思绪止住，千墨看向她二人的目光少了一分冷冽，松开紧皱的眉头后，便扶着柜子走向前拿起床榻旁自己的麻袋。
那素净的女子注视着千墨的眉眼，若有所思，便见千墨已经从麻袋中拿出一叠整齐卷起的的宣纸，和一个黑布袋。
“这次我受你们关照，就不收当时这订金了。这是你要的译文，原文……那剑法也在里面。”千墨眼眸微沉，既然她们是清水剑门之人，八成便是在寻找古文译师。
因此，他才特意提起了那篇古文的异常——“不是经文，而是剑法”。
古文译师本就稀罕，况且自从百年前三宗下达宗令后，许多势力的译师都纷纷被迫离开九城去往三宗，一去不复返，就连许多古文传承都被一刀斩断。
千墨依稀还记得当初秦太轩的志向，便是将古文之意传承给下一代。古文当时才刚刚被世人所发现，译文只掌握在几个家族之间。初代崛起的译师中，秦太轩便是那巅峰之一。
他虽无武学天赋，却依然是旷世奇才。但他毕生所愿就只是寻找到传人，将古文之意流传千古。
“古文古文……对于我们是古文，但放在外界就只是文字，若想去往外界，古文估计是唯一通道。”这是秦太轩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
稍矮的那少女接过纸张和墨石，望向了手中的译文，小嘴张了张，愣是没蹦出一个字来。
素净女子眼眸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直接切入正题，说道道：“那你可答应接下清水剑门的译师一职？”
“答应。”千墨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女子高高竖起的马尾透出了一股清冷之意，面色淡淡，如平静的一滩湖水，毫无波动，看着千墨的脸庞似有猜测地道：“条件你说。”
“帮我杀了唐坤。”简洁易懂，千墨说得很干脆，毫不遮掩，眼中环绕着浓浓的杀意。
唐坤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他如同家人般的莫扬，那天他戏谑般的眼神依然在他心中放映。不杀了唐坤，又如何为替他出头的莫扬申冤！
少女听闻，喃喃道：“……筑才殿九殿主？”
千墨捏紧双拳，坚定地目光中隐隐缠绕着一丝不确定。条件他不会改，但也不能确定她们会答应。
然而，素净女子只是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顿，说道：“可以，时候到了就告诉我。”
千墨瞳孔一缩，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从没想过，杀人可以如此平淡。
这就是九大门派的作风吗，或者说这就是所谓武者？
常人之中并非没有练武之辈，不过大多实力都不及正统门派的武者的一半。这些人虽然在常人中有些地位，但也无法自称武者，更无法接触所谓的江湖武道。
“还有其他条件吗？”素净女子清冷的嗓音再次传入千墨的耳中。
他微微一顿，随即便咬牙说道：“我要练武。”
素净女子虽说答应杀了唐坤，但他无法完全信任。若到时候反悔，他至少还有自己的力量，更是想亲手杀了唐坤！
闻言，素净女子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的眼中尽是让人不可质疑的决断。身旁少女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千墨，那孱弱的身子仿若风吹就倒。
只见素净女子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字：“行。”
“到时候，我给你安排内门弟子的身份，你平日练武，若有古文需要你翻译，我们自会去找你。”她答应，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清水剑门内有译师的消息被传出去，本来便打算给他新的身份混入弟子之中。毕竟若是被三宗得知，必然会被强制招去。
身旁少女见自家师姐答应地爽快，便也没有反对。她扬起嘴角，露出两行白白净净的牙齿，自来熟地说道：“千师弟，以后咋们就是同门。有事尽管报上本小姐洛尘薇的大名，看有谁敢欺负你！”
千墨目光落在洛尘薇脸上，见她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同门，师弟……这些他都没想过，只不过是想利用她们罢了。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场交易。
素净女子眼眸淡淡，好似看出了千墨心中所想，仅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我叫顾似锦。”
顾似锦走后，洛尘薇看了看窗外蓝天，雀跃说道：“千师弟，隔壁便是澡堂，洗漱好了就来楼下饭馆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去选新弟子！”
说着，她也迈着小碎步追上了顾似锦。
人走后，千墨只觉得口中一片干涩，喉咙也带着一丝疼痛，皱了皱眉，回头张望，便看见床边不知何时有了一碗稀粥。
他走向前拿起，却发现还带着些温度。虽有疑惑，但顾不得那么多，他一口灌进肚里。
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但他眉眼间依旧透着浓浓的烦闷。他左手一颤，哐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瓷碗。
总觉得思绪混乱，便起身朝着楼下走去。这是间四层楼的客栈，而千墨的房间在第二楼，往下走便到了一楼饭馆。
香气循着冷风飘散在四周，好几座人都坐得满满当当，多数都是一些外地来的武者，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好惹，绝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对象。
他没有看到顾似锦二人，便没再去找，而是走出客栈，来到了隔壁的澡堂。说到澡堂，荆璃镇还是琼镶镇没有，但绝大多数的镇上都有。千墨早起在其他镇上流浪之时便见过，并不意外。
他进了男堂便脱下外衣，只留一片遮布踏入澡堂内。也不管外人在旁，他便搓起了身子，好几天的污垢都随之搓去。
“你也是来参加选拔的吗？”一道清亮的身音从他背后响起。
千墨一怔，感觉对方好似在跟自己说话，便扭过身子，看向来人。这少年看起来比他矮小，生了对狐狸眼，左眼下有颗小痣，头发绑了好几条及腰的辫子，只留前面刘海散落在红黑色发带上。
第一眼，只觉得这少年长得有些妖艳，第二眼，落在了那被打湿系在额头的发带上，却是愣了愣。
千墨没有闲情聊天，便只是回了两个字：“不是。”
那少年听闻，肉眼可见地失落，低声说道：“那可真遗憾，还以为能碰见哥哥了呢。”
哥哥……？
千墨有些不适，微微挑眉，他的年龄看起来确实比这少年还要大一些。
“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叫我冥渊就好，我姓宋。”
千墨眼眸一沉，突然对他这么热情，他不相信这是真心的，指不定有诈。
“李琛。”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谨慎为上。
清水剑门那里，是他之前太着急遗忘了，现在想起来觉得有必要提起此事。用真名，他不放心，顾似锦几人不能代表清水剑门保他。
而且，筑才殿能够在琼镶镇一家独大，身后未必没有靠山。
他并未久留，洗漱一番便更衣离去，来到了客栈一楼的饭馆。一进门便见洛尘薇单手高举朝他招手，另一手还马不停蹄地往嘴里塞烧卖，塞得鼓鼓的。
“千公子……这里！”洛尘薇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红着脸向他喊道。
顾似锦也顺着洛尘薇的目光望了过去。
千墨一身白衣在身，衬得他的肌肤如同温润的白玉，扎起的墨发随风而起，似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加上他的长相十分惹眼，不少人也看向了他。不过，也就一瞬。在这里的人，混迹江湖多年，又怎会被外表所迷惑，仅仅是心生好奇罢了。
他一双剑眉看向顾似锦，只见对方早已收起目光。
他走近后，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开口打破了沉默。
“两位师姐，请你们以后叫我李琛就好。至于那个名字，希望你们不要再提起。”他虽然没有解释原因，但两人都有所猜测，便没有多问。
“好。”顾似锦依旧只是平淡地说了一个字。
洛尘薇一个劲地点头，看向千墨的眼中冒出星星，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他的碗里。
“吃吃这个，好吃！”
千墨看了一眼，下意识说道：“我不吃肉……”
反应过来，又道：“以前不吃。”
顾似锦手中的筷子一顿，眼中还是一片宁静，看不出她的想法。
洛尘薇欣喜道：“那你现在吃了？！”
“嗯。”千墨拿起筷子，轻咬了一口，没咬到肉，只是里面的汤汁留了出来。
他神色一顿，缓缓移开嘴边的小笼包。
好烫……
“喝水喝水！”洛尘薇在一旁惊道，顺着把水杯给推了过去。
千墨抿了抿有些发红的薄唇，没听到似地将小笼包放进了嘴里。蒸腾的热气在嘴中蔓延开来，一股股肉香缭绕在鼻。
浅浅咬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顾似锦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清冷的声音却是带上了一丝关切：“不烫吗？”
千墨抬眸，嘴中的热气飘散出来，在微寒的天气中形成一道道白雾。
“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