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二府是当年宁国公贾源、荣国公贾演两人开国时立下战功挣下来的,传承至今将近百年。
贾玺身为贾家的家族旁支,第一次到京城自然需要到二府拜会,更应当前往祠堂祭拜宁荣二公,这才算是礼数。
宁国府为长,是族长的住所,也是宗祠所在地,他第一个应该去的就是宁国府。
他出了客栈,便让李存庆驾车,赶向宁国府。一时来到宁荣街,就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贾玺让李存庆在门房处投了名帖,等候片刻,就有宁国府的管家来升出来。他穿着锦衣貂裘,留着八字须。贾玺方才下了马车,让他领着,进了宁国府。
刚进宁国府行了一小段路,就有一个青年优哉游哉地从里面出来,贾玺问轿帘外的来升他是何人。
“这是哪位兄弟?”
来升道:“学堂代儒太爷的孙儿瑞哥儿。”
贾玺明白过来,这是贾瑞,原著里他因为想跟王熙凤发生不伦之事,被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害死了。
“哦,他为何到宁国府来?”贾玺问。
来升并不太想回答,随口说道:“自是来跟着我家大爷寻乐的。”
贾玺闻言蹙眉,贾珍是个专事寻欢作乐的人,他自己玩乐也就算了,还带着族中人一起玩,怪不得荣宁二府要败落。
看来原著里柳湘莲说的‘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话,并不是胡口乱说的。
又行了一段路,轿子方才在仪门前停下,来升道:“请大爷下轿,咱们转去宗祠,先拜过祖宗去。珍大爷因还忙着,就让小的带大爷去。”
贾玺点头应下。
原本应当由贾珍这个宁国府嫡孙带着他,现在由管家代替也无不可。
下了轿子,向西北行了一段路,便进了一个红漆大门,再转向北面的屋子里,便是荣宁二公并贾家历代先祖灵牌所在。
贾玺进了屋子,但见北面墙后的灵桌上排满了红底金字的灵牌,他取了香点燃,拜了三拜,插在了香炉里。
只是刚退步下来,上面荣宁二公的灵牌就忽然向前倾倒了下来,摔落在地。
贾玺一愣,忙退了一步,心头骇然。
身侧的来升也是震惊莫名,脸色大变,心头惊疑不定,一时吓呆住了,瞠目看着地上的灵牌。
贾玺向他道:“想是风吹的。”
来升反应过来,忙过来躬身捡起灵牌,恭敬地放回灵桌上。
“祖宗莫怪,是儿孙们照顾不周,辱没了你们。”来升一面说着,一面放置灵牌。
贾玺看他模样,忽然想起红楼中对秦可卿的判词‘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这句话,如果荣宁二公有灵,对宁国府也会多有不满吧。
还有在七十五回时中秋之夜,贾珍等人正在饮酒,就听从祠堂方向传来一声长叹,众人皆悚然,贾珍正要令人看去,就听得一阵风吹过,过祠堂内去了。
书里的描写,与今日牌位倾倒何其相似。
来升整理好后,就带着贾玺出了宗祠,向后面的大厅去。
在大厅内喝着茶等了片刻,贾珍才姗姗来迟,他身上带着酒味与胭脂香味混杂的味道。
“玺哥儿真给我们贾家挣脸了,在金陵围棋赛事上大展风采,如今又来参加国赛。”贾珍笑道。
“都是托祖上阴德。”贾玺道,“我辈后人,只要不忘祖先之德,谨遵祖上教诲,总能有一番作为的。”
贾珍继续笑道:“玺哥儿这次来神京,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还未领略过京都繁华,过些日子我带着玺哥儿好好领略一番。”
“那就不必了。不敢劳动大兄。”贾玺委婉拒绝。
贾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玺哥儿终究是贫寒了,没见过世面。你当我带玺哥儿游玩,只是为了游玩?”
“大兄还有别的意思?”
贾珍眯眼笑道:“玺哥儿觉得,以你的棋力能取得国赛魁首吗?
“咱们京都可是藏龙卧虎之地,更不消说从外地来的菁英。过往两年的棋赛魁首可都是出自京都。”
“大兄的意思是?”
“你既有相当的棋力,却未必能取得魁首,不如早做打算,我让京中的几个王爷帮忙运筹一番,保不齐能让你夺得个魁首。”贾珍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进了宫,不也是给咱们贾家光耀门楣不是。”
贾玺点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但我对自己的棋力还有些自信,并不想在棋盘外做手脚。
“二来,自家的事,也不好麻烦外人的,传了出去也是个麻烦。”
贾珍收敛了笑容,道:“玺哥儿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在棋盘外做手脚?我们还能当场给你作弊不成?”
说罢,又道:“我看即便有王爷们帮助,你夺得魁首的机会也不大。
“不如由我将你举荐给王爷们,你讨得他们欢心,给他们做个清客,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你也不必回金陵去了,在这神京岂不好?
“因为你是我的族人,我才如此给你说,许多来参赛的人可没有这个机会。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玺再次拒绝:“这样依附于他人,怕是会辱没了先祖,给外面留个趋炎附势的骂名。”
见贾玺油盐不进,贾珍冷哼了一声:“既然你如此说,那就罢了,你爱如何就如何,到时不要说族里没给你出过力。”
这时,一个衣衫略显凌乱的美妇人在屏风后露了露脸,道:“大爷,几位老爷寻你呢,怎么还不回去?”
“你好自为之吧。若是同意就再来寻我。”
贾珍起身离去。
贾玺看来升还在旁边侍候,便问他贾蓉在不在。来升便着人喊来了贾蓉。
贾蓉也是一身的酒气,不过脸上并没贾珍那般的喜色,反倒是神情抑郁、无精打采。
两人入座后,他道:“不知堂叔寻我有何事?”
贾玺看似无意地问道:“听闻上个月你成婚了?”
“正是。”
“我晚来了一步,若是早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吃你的喜酒。今天过来补上一份贺礼,应当不算晚吧。”
贾蓉怔了一下,笑道:“自然不算晚。堂叔愿意给侄儿送贺礼,侄儿感激还来不及呢。”
贾玺微微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笑道:“那就将你媳妇儿叫来,与我行个礼吧。”
古时成婚,有新人向长辈叩头、长辈给新人留下叩头钱的习俗,贾玺所说的行礼,就是让贾蓉和秦可卿来给他叩头。
贾蓉见贾玺掏出了银票,便是有些惊讶。
现今的银票最少也是一百两银子一张,贾玺随手就掏出了这么多,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他也知道贾玺是个贫寒人家,全然没想到会拿出如此多钱。
贾蓉起身道:“既然堂叔要见贱内,我这就去叫来,与叔叔补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