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衡垂眸发呆,李元聃说:“崔郎若是不想去崔侍郎府,那便不去也罢。”
崔玉衡猛的抬头,见李元聃神色并非开玩笑,崔玉衡连忙摇头,说:“去是要去的,只是,某自己去即可。”
崔玉衡见李元聃表情略有疑惑,解释道:“某不想委屈了郡主。”
没人比他更清楚崔氏内宅的阴暗,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压下郡主一头。
后宅的手段,向来复杂又微妙,情感,诡计,无所不用其极。
李元聃却笑,说:“谁是洪水猛兽还不一定呢。”
崔玉衡摇头,说:“防不胜防,某舍不得。”
李元聃便应下了,说:“那崔郎先好好养身体,养好身体了,若是在府无聊,再过去打发打发时间。”
崔玉衡被李元聃逗笑了,说:“郡主不要担心,某已经好了。”
李元聃挑眉,说:“郎中说你需要静养,就得先好生养着,听话。”
崔玉衡乖乖点头。
……
李元聃去书房处理公务,崔玉衡便在郡主府里逛了起来,一是为了恢复体力锻炼一下,二是想看看郡主曾经生活的地方。
崔玉衡逛到东花厅外,见此处戒备加严,心生疑惑,但并没有好奇的前往查探,而是绕了过去。
穿过几条曲折的小径,来到了幽静的花园。花园中,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傲立枝头,已隐隐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崔玉衡深吸一口气,仿佛病体沉闷的感觉一扫而空。
……
午膳后,李元聃骑马前往秦阳长公主府。
秦阳长公主李曦是太宗与元后孙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太宗最喜欢的,最用心的孩子,甚至为她赐封号就用自己亲王时的封号,秦,可见其宠爱。
后来的长子李乾,后来的幼女李昭,都没有得到过太宗对李曦的那般纯粹的父爱。
在有爱的环境中长大,李曦长成温和甚至有些单纯的性格,一点儿也不奇怪,但以至于嫁给孙亓后,多年无子一事几乎将她击垮了。
秦阳长公主府比李昭的天盛公主府气派华贵得多。
大门巍峨挺拔,高大的门楼以朱红为底色,上面镶嵌着铜色的图案。檐角翘起,犹如展翅欲飞的凤凰。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大长公主府”四个大字,端庄大气。
李元聃刚在门前下马,门房一看便立马前往通报,没多会儿,一个素色圆领锦服的十四五岁少年快步前来迎接,面容清秀俊朗,双眼明亮有神,拱手作揖:“贵阳姐姐安好。”
李元聃上下打量了一下,像长辈一样欣慰的点头微笑道:“念声又长高了,很有少将风范。”
此少年便是李曦与孙亓唯一的子嗣,孙羿,字念声,声谐音盛。
念谁,不言而喻。
孙羿有些惊喜的说:“真的吗?祖父刚说某不是进军队的料。”
李元聃眉眼一挑,知道这孩子实诚过头,略有些缺心眼,问他:“你想进军营啊,姨母知道么?”
孙羿眉眼一耷,这反应分明就是不知,或者是反对。
李元聃无奈的摇了摇头,孙羿忙说:“姐姐,母亲素来疼你,你帮某求求情,说服母亲,某一定能进军营。”
李元聃摆摆手,说:“不急,某先探望过姨母。”
孙羿顿了顿,说:“母亲其实并无大碍……就是,昨夜偷吃点心,积食了,现父亲又拉着母亲在后花园溜圈呢。”
李元聃顿住了,她满腔担忧一下就轰散了,反应过来便猜到了是孙羿这小孩想请她办事,说服秦阳长公主。
孙羿憨憨一笑,略有点不好意思。
李元聃总觉得,还是和老狐狸般的孙国舅有点像。
说是如此,李元聃还是先去拜见了李曦,李曦抱着李元聃一顿爱的痛哭捶打,李元聃肌肉骨头硬邦邦的倒不怕李曦这种小拳拳的捶打法,反倒是李曦锤得手发红。
“你这孩子,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送封信回来……”
李元聃好容易安抚住李曦,李曦又问起了崔玉衡:“崔十三怎么没陪同你一起过府啊?他对你好不好呀?你可还喜欢?”
李元聃心头暖意融融,李曦会担忧她会不会像寻常女子那样,万一遇人不淑,过得不好,所嫁之人非所愿之人。
“崔郎大病初愈,改日某再带他来拜见您。”李元聃笑道:“姨母莫忧,崔郎他对某很好,很安分,某,很喜欢。”
李曦见李元聃神情自然,也放心了些,随后又听李元聃说:“况且,向来只有某欺负别人,哪有人敢对某不好的?”
李曦被李元聃神采飞扬的神情逗笑了,点了点头:“好,那是极好的。”
李元聃又陪李曦说了会儿话,憋不住的孙羿进了厅来,李曦一见儿子的神情,便立马收了笑意,分明是看出了儿子的意图。
孙羿立马把求救目光投向李元聃
李元聃也没避开,看了看孙羿,随后望向李曦,李曦脸色缓和了不少,柔声对李元聃说:“贵阳,你要为他说情?”
李元聃摇头,说:“没有。”
李曦顿住了,孙羿可怜巴巴的盯着。
李元聃笑道:“姨母不想让念声自有姨母的道理,贵阳不多言。”
李曦摇了头,说:“本宫不同意念声进军营,并非因为他是本宫唯一的儿子,而是他不适合军营。”
李元聃顿住了,孙羿小声抗议:“母亲,儿到底怎么不适合军营了?”
李元聃安抚李曦,说:“姨母,可否允某问一下念声?”
李曦摆摆手,说:“你且随意问吧,若是你觉得他有可塑之处,且指点一下吧。”
她和驸马几乎没接触过军队的事情,父亲虽然与几位老将军关系不错,但驸马不能参政,也无意参政,因此他们并没有多少门路去帮念声铺路。
只是,虽然不接触,不代表了解,念声性子急躁,文化学不进,武学还看得过去,她和驸马、父亲一致认为,念声并不合适军营。
瞧,刚听了李曦一番话,孙羿便急急道:“母亲,贵阳姐姐就是将军,若是儿过了贵阳姐姐这关,您就答应了儿吧?”
李曦有些管不住叛逆倔强的儿子,心想也许李元聃能管得住,从小念声就很喜欢跟着李元聃玩,有些事,也许李元聃能劝得进去。
李元聃颔首应下李曦的话,转头去问孙羿:“念声,你为何想进军营?”
孙羿昂首回答:“某自幼习武,心怀壮志,希望能像贵阳姐姐一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天下太平。”
李元聃点头,说:“这个志向很好。”
李元聃又说:“你觉得你为什么能进军营?”
孙羿卡住了,直觉觉得只跟李元聃说他喜武不喜文,想当兵快速建功立业,怕是要被揍。
孙羿硬着头皮说:“男儿一身热血,想为大唐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
李元聃点头,李曦有些看不下去,已经别过了目光。
李元聃继续问:“你觉得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孙羿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说:“人心。”
李元聃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你想的太宽泛了,根本还没想明白。”
李曦愉悦的神情上也有一丝叹息。
孙羿倔强的看着李元聃,感觉都要哭了。
李元聃摇头,说:“还有一点,进了军营,最重要是,服从命令。”
“比如说,某现在说你不合适带兵敌后偷袭,你便不能对某摆出这样倔强不想执行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