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个声音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飘渺轻灵。
“之之!之之!”
谁在说话?
“之之!娘对不起你!”
娘?是谁?
白之睁开眼睛,黑暗从眼前驱散,这里是一个宫殿一样的地方,只是现在宫殿正处于茫茫的火海之中,不,不只是宫殿,还有她。
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大火之中,白之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灼热滚烫的感觉。
隔着大火,她看到了一个身影,是她在叫她吗?她,是我娘亲吗?
“之之!”
女子一声凄厉的惨叫,白之竟再也不顾眼前的火海,径直穿了过去,身上的火苗在一瞬间蔓延,然而,比这大火更加灼人的是撒在脸上的鲜血。
她跨过了火海,却没有看到女子的相貌。
因为就在她的眼前,这女子的头颅就那样被砍了下来,喷涌的鲜血在白之眼前变成黑白的景象。
她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像一株干枯的树木,浑身血肉仿佛被抽干,她的视线随着那头颅一起滚落在地,散乱的长发盖住了女子的面容,只有那殷红的嘴唇始终蠕动着,她在说些什么?
“之之——之之——”
是我!她是在叫我!
白之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胸口仿佛被卡住,她试图尖叫或是呼喊,嘴却张不开一点,像被缝住一般。
剧烈的惊惧下,白之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意识模糊,却总能看到那张张合合的嘴唇。
之之!
嘶——
白之骤然强撑开眼皮,模模糊糊间发现她似乎正在谁的背上。
是谁呢?
还能是谁?
“李、玄…”
李玄用了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头,听到了背后那微弱的声音,不是幻觉,他立刻侧头,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尽力地呼喊背上的小姑娘。
“你醒了!你撑一下!先别睡!”
别睡,别睡我又要干什么呢?
胸口闷疼,白之皱着脸,撑起身体一看,李玄背着刀又背着她,这刀咯在胸口,不疼才怪。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李玄突然听见背后嘟嘟囔囔在说些什么,好一会儿都没停,开口问道。
“这刀,咯得我胸口疼!拿走!”
“……”
吼完这一句,白之泛起一阵恶心,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这一下倒是没有再梦见那恐怖的场面了。
彻底没了意识。
过了多久,白之也不知道。
晃晃悠悠的,像在水里,不想醒来。
虽然这样想,但是强大的恢复力还是将她推出了美妙的梦境。
睁开眼,是竹编的蓬顶。
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水声,白之坐起身来。
没想到,还真是水里。
抬手揉眼时,白之才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后背也痒痒的、麻麻的,像虫子在爬。
掀开乌篷船帘子,白之走到了船尾,没看到李玄的身影,索性坐了下来,伏在船尾,指尖划过水面泛起波浪。
小船行至河中,此时已是夜半,一轮银月在江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细碎的波光掠过少年的脸,映出一双满是细碎笑意的眼睛。
白之嘴角不自觉上扬,没有回头,嘴里却说着:“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少年一袭少见的白衣黑靴,简单的穿着,潇洒恣意,仰躺在船顶,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里薅来的芦苇杆,一晃一晃地,显示出了他的好心情。
白之已经多久没受过这样重的伤了?她记不得了。
就如李玄,他也记不清多久没动用过内力了。
眼前似乎还是那日从山上下来后,半跪在地上。
一早收到他传信的掌事非常靠谱地早早守在了山下,只是看到他半张脸上爬满的黑色蛛网,吓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
李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吩咐好了后事,就跟白之一起陷入了昏迷。
耳边掌事的声音嗡嗡嗡地响了一路。
准确的说,他并不是昏迷,他意识一直都在,只是身体正在走向毁灭。
正因为他能听得见,所以掌事才能在旁边说那么久的话。
不过,所幸他们两个都安全的从那座山上活了下来。
另一边,沉默了良久的白之心中却在思索。
李玄这是终于破产了?
心中这么想,她也这么问出来了。
得到的却是一阵沉默。
果然。
白之默默叹了口气。
也是,走的这么突然,估计也没带什么,冥冥之中,白之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然而,李玄却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并不是,你应该不知道你昏过去之后的事了。”
“什么?!通缉!”要不要这么狠!
“真的哦,我们下山后不久,武林盟主纪耘就带领江湖众派平息了动乱。当时我们的动作,并不隐蔽,不少人都看见了,所以武林盟主立刻下了江湖追杀令。”
白之这下坐不住了,脑子里一会儿是,她师父要嫌她丢人了,另一会儿是这应该也算是闯出个名堂…了吧。
下一刻,白之开口关注起另一个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
“多少钱?”
“嗯?”李玄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赏金多少钱?”
“活捉你500两,带东西一起送回1000两。”
“……还不如你送的枕头。”
枕头…有点耳熟,什么来着?
“枕头?!我的夜明枕呢?!”白之猛地回头紧盯着李玄。
“你那个什么夜光枕还是夜明枕的,还在客栈……”李玄偏了偏头,躲过白之锐利的视线。
“我说呢!我说怎么感觉少了点东西呢!你少拿了我都行!你怎么能把它放那了呢!我们走多久了!回去拿还来得及吗?!”白之急得船头直打转,李玄无辜地摊了摊手。
拿是不可能拿了,先不说后头的追杀,光是走都走出去一天一夜了……
但是看着小姑娘急的满头汗的样子,李玄还是不逗她了,再逗下去白之都要跳河游回去拿了:“放心吧,让探春阁掌事帮你保存起来了,比你都安全!”
“……你以后再耍我,我先砍了你。”
李玄看了眼离着他下巴只有半寸的长刀,讨好般朝白之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不费什么力气,把刀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