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022 ? 侦察还没有什么结果,就已经事发了

朱莉·勒布伦小姐,她的母亲是法国宫廷的著名画家,在大革命以后先后流亡到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现在长期旅居俄国的彼得堡,在宫廷中和包括王后在内的上流社会贵妇过从甚密,而且名气很大,对这个独生女溺爱非常。

至于她的父亲,是世代为波旁王室服务的宫廷艺术家后代,也是巴黎社交场合上著名的艺术品鉴赏家和投资商,其实这个家世还是不错的,不考虑到她父亲那糟糕的财务状况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以勒布伦夫人的安排,其实是门好亲,从地位上来说就是这样,毕竟那位年轻人,日后指导过德拉克洛瓦,跟大卫也是好友,在画家圈子里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以他的能力获得罗马大奖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一个丈夫如果能成,在考虑到岳父和岳母地位的话,也会好好对待朱莉的,不然艺术圈里的社交也会遇到些问题。

但是朱莉似乎对剧院的总监秘书很有兴趣,经过了仔细调查以后,索洛维约夫才最终确认了一点,至少这位秘书尼格里斯先生不是尤苏波夫亲王的秘书,这省去了不少麻烦,但是他是另外一位贵人格里戈里·伊万诺维奇·切尔内舍夫伯爵的秘书,在宫廷当中很有地位,不过也没有办法采取私下解决纠纷的办法。

想来想去,他回到了洗衣巷的家里,毕竟不能通过私人方式来解决,他就需要分析目前为止得到的情报,一些在社交场合上得到的情报。

从多洛霍夫他们那个近卫军军官的情报网里得到的消息是,据剧院的女演员称,这位先生显然不仅仅是在勾搭朱莉这个法国姑娘,很可能还有其他人,只是剧院的女士们,并不愿意提供更多的消息。

朱莉的问题是,她的母亲在彼得堡,父亲在巴黎,都是上流社会的体面人。即使是大革命以后,勒布伦先生在艺术界虽然损失不小,但是在巴黎仍然担任公职,不过有一身债务。为了避免财产损失和债务纠纷,勒布伦先生宣布与勒布伦夫人离婚,但是仍然在努力运作前妻从“移民名单”上被拿下来,从而能够回到法国。

对于这样一个家庭的独生女,显然一些人会有些想法,或者仅仅从朱莉的容貌考虑,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勒布伦夫人那一边,据有关方面描述和报道,并不是来自于谢尔盖·库兹米奇,而是“小妖精”伯爵小姐在社交场合打听来的消息,勒布伦夫人似乎发觉了这个事情,不过伯爵小姐的来信说的含混不清,这让索洛维约夫也没有办法搞清楚,虽然他这几天,也要前往百万街7号去见见她,或许在那里还有些别的消息。

为了相关的情报,他也是要去一趟的,而且勒布伦夫人似乎也要去她家。

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让索洛维约夫都有点搞不清楚了。

对于他来说,现在搞枪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再做过多的测试,将来有一天呈给沙皇就好了,毕竟这都是样品,而不是量产枪,加工的过程当中,也没少让那个请来的丹麦人头疼。

丹麦人可以休息,但是索洛维约夫不能休息,毕竟他还是很想做些事情的。

百万街7号,斯卡夫隆斯卡娅伯爵小姐在沙发上斜靠着,对于女士们来说,日常的生活又不像是男士们还有很多工作,或者有些人要出去有些深入浅出的交流,而女士们如果在家里,她们又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干的话,是很容易无聊的。

索洛维约夫又一次来到这里,其实还有一点,就是伯爵小姐这个小大人,除了身子还没长开呢,总是想装大人,她要知道自己的“投资”都到哪里去了,却并不在意受益如何。

毕竟波将金亲王和她母亲都给她留了相当规模的财产,她不担心收益,倒是要考察产品质量,毕竟是她要自用的。

“啊,你又来了,米沙,这些天在乡下怎么样啊?”

她今天的口气倒是很调皮,索洛维约夫看到了她这样,大概是自己身上大概有什么东西,不过制服和帽子打理的都很干净,要是有问题的话,大概就在靴子上。

靴子上,总是会沾上泥土的,在彼得堡的街上,也不是哪里都像是门口的这条大街一样干净。

“我家在洗衣巷,虽然名字很干净,但是街道上都是泥土。而且我是个军人,在泥地上走路,倒是常事。”

他们这样聊天,倒是有些轻松,伯爵小姐像是一只慵懒的布偶猫,还有些困倦,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打哈欠。这姑娘已经有宫廷侍女的资格了,但是却总是翘班在家,或者借着一些由头,就去其他的贵妇家里找闺蜜玩耍,要么就是被女大公和贵族小姐们拉着去参加茶会。

“您家的宅邸,那条小巷不是太起眼,并不是在大街上。”

“是啊,但是住在那里,很有家的感觉,对于我来说,伯爵小姐,像是在您家里这样,感觉会有些空旷。”

“那您要是回到庄园里去,也一样会感到空旷吧?”

“我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去了,一直都在服役,和您在莫斯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团里服役,现在虽然自由了一些,但是还是副官,到了这个冬天过去,明年的勤务会很多。”

“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就知道服役啊,打仗啊,参加社交活动不是很好么?大家可以一起快活,米沙,你也就比我大2岁,舞跳得也很好。”

“您见过?”

“并不是,我想出色的军官,都应该很擅长跳舞,也包括快步舞。”

说到这里,她在沙发上还不老实,整个人包裹在天鹅绒沙发、轻薄的亚麻毯子和丝绸衣服里面,两只光着的脚丫似乎是在比划快步舞的脚步,话说她要是长大了,该多能勾人。再连带着面部表情看,容易让人想到戈雅的一幅画作《穿衣的玛哈》,不过这幅画,今年还没有,是1798年的作品。

这是索洛维约夫的想法,不过伯爵小姐也注意到了自己这样其实有点不礼貌,便坐了起来,又把鞋子给穿上。

在她家里,如果那些本地雇佣的仆人不在,用俄语说话就像是加密通讯,也是一定程度上为了这件事情保密。

伯爵小姐从索洛维约夫的眼神当中,也注意到对方一直都非常克制,这样的态度她并不喜欢,她倒是更喜欢比较热情的男士,比如前段时间在舞会上邂逅的冯·德·帕伦伯爵。年轻的骑兵军官帕维尔·彼得洛维奇,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胸甲骑兵团的中校了,传闻很快就会晋升上校,并且有权选择成为一个骑兵团的团长。

骑兵军官们,多少都有点精力过剩,跟索洛维约夫这种什么事情都克制谨慎的小副官确实也不大一样,而且他父亲深受保罗沙皇的信任,如果不考虑到几个月前他居然被勒令退役,最近又给启用在彼得堡担任近卫骑兵团的指挥官这一点,那倒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对于军官来说,不是只有舞会的,jeune femme.”

话题又绕回去了,但是这也提醒了伯爵小姐,说话的时候,总是要回到正题上,现在要考虑的,是朱莉的问题。

“勒布伦夫人似乎已经有所耳闻,她向我母亲抱怨,说这是她的家庭教师的一种阴谋,企图把她和朱莉分开。有时候,我真羡慕朱莉,她有个不顾一切爱她的母亲,只是有点像是管家婆一样唠叨。”

“你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而且朱莉也是我的朋友,而你抱有的目的,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这个说法,也是这个伯爵小姐从来都心直口快,她可不适合去保守什么秘密,但是这个说法,让索洛维约夫也觉得有些滑稽可笑,毕竟他只是出于对友人的交际和婚姻要保持关注的态度,而那位秘书先生,怎么看都并不合适,但是解决这个问题,当事人怕是现在还迷糊着呢。

中年男人的花言巧语,通常杀伤力极为巨大。

“并不是,只是作为朋友,她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我就有责任来帮忙把关,卡佳,不是这样么?”

顺便说一句,这会儿彼得堡的“卡佳”含量有点高,都是拜去世的女皇所赐,平均每个多产的贵族家庭里,有女孩的都要有那么一个叫叶卡捷琳娜的,比例都不输给玛丽亚这个名字。

“是这样,朱莉也是我朋友,她要是陷入情网,然后对方又抛弃了她,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显然这个“小妖精”了解的更详细一些,而勒布伦夫人,最近忙于创作,其实她本人的距离也不远,就在百万街3号,正在给那个“老巫婆”创作肖像。

若是登门拜访,也并没有什么,萨尔特科夫亲王一家,除了女主人以外,待人还是比较客气的,问题就在于这位女主人似乎一直牢牢把握着家里的话语权。

而且一想到那张晦气的脸,索洛维约夫自己也会觉得无趣。

不过这种时候,伯爵小姐还是愿意代劳的,不过是让家里的仆人过去。

在下午茶的时间,邀请勒布伦夫人来到这里,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朱莉也会一起过来,在空旷的会客室里谈论一些问题,也再合适不过。

毕竟,现在夫人已经知道了,而且她个人对这件事情坚决反对,不过以欧洲这边的生活状态,显然对于一些特殊情况下,还是需要点封建礼教的。

可惜的是,确实没有。

有的时候,落后的玩意儿,反倒也能起到点保护作用,这是一种针对社会焦点问题的黑色幽默。

而勒布伦夫人来到斯卡夫隆斯基伯爵官邸的时候,也可以看出来,有人要从她手中把她女儿“偷”走,她是坚决反对的。但如果没人阻拦,秘书先生得手的话,朱莉嫁人以后很快的感染了天花,从来没出过天花的夫人硬是在床前陪护了很长时间,起初丝毫没有顾虑到这桩婚姻给她带来的不良感受。

不过,这事儿还没有发生,现在勒布伦夫人能够过来,她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

“Madame, c'était mon idée de vous inviter ici. Nous avons entendu parler de Julie et d'un monsieur le secrétaire. Des endroits comme le théâtre, vous savez, sont toujours accompagnés de quelques scandales. Nous ne voulons pas entendre parler de ce qui s'est passé là-bas, mais de moi et de la comtesse, nous le savons.À en juger par la situation, Julie et monsieur ne convenaient pas.”(夫人,邀请您到这里来,是我的主意。我们听说了朱莉和一位秘书先生的事情,剧院这种地方,您知道的,向来都伴随着一些绯闻,那里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听到,但是从我,和伯爵小姐知道的情况来看,朱莉和那位先生并不合适。)

“Merci, je comprends, mais Brunette est déjà obsédée par ce monsieur, donc je ne pense pas qu'il y ait de solution appropriée.”(谢谢,我知道了,可是Brunette已经迷上了那位先生,我想并没有一个合适的办法。)

Brunette,这是朱莉的昵称,显然夫人有些着急了,讲到了这个名字,不过索洛维约夫也能理解。作为母亲,对于女儿这样叛逆的做法,她是不会理解的。但是背后潜藏的问题,确实也是一个普遍性的社会问题,而且她们母女在彼得堡,实际上也是依附于这些贵人,对于一些事情,勒布伦夫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Je pense qu'à ce moment-là, quelqu'un devrait agir en tant que votre représentant et défier ce monsieur en duel. Même si cela peut blesser les sentiments de Julie, c'est toujours un moyen.”(我想,在这种时候,应该有人来作为您的代表,对那位先生发出决斗挑战,虽然这可能会伤害朱莉的感情,但是不失为一种办法。)

勒布伦夫人很聪明,她听到这里,就知道索洛维约夫想要出头,不过她还是想要回绝的。

但是,她刚要开口,索洛维约夫就把话递了上来。

“Madame, je pense que vous ne devriez pas refuser. Maintenant, il n'y a que cette voie. Je peux vous lancer un défi en duel en tant qu'agent.”(夫人,我想您不应该回绝,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我可以作为您的代理人发出决斗挑战。)

他说这个话时,还是颇有自信的,毕竟这一年夏天,他在乡下造枪,就没少对着靶子开练,而且打的还很准。

再考虑到决斗武器一般都是自备的,他还是很有信心,而且不能勒布伦夫人讲出来什么,他就先把话放在前面。

可能会让朱莉不高兴,但是总比让一个男人之后抛弃她,最后因为和母亲决裂,又继承了父亲巨额债务,最后贫困潦倒的结局要好得多。

索洛维约夫并不知道这事儿,他只是爱多管闲事,而且决斗邀请的白手套,肯定也要找个时间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