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专家果然还是不同的
“现在为啥有那么多剩女，就是因为女的没有用心考虑男人的需求。要是把男人的需求找准了，怎么可能剩下…”
说这话的人端着酒杯，脸红的过分，摇摇晃晃的从一个酒桌晃到另一个酒桌，说话时带出的酒气让人作呕。
这话当然让在场所有的女士都很不满，陈安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有所回应时，有人抢先了。
“路老师，不是这么回事了。现在女人是有更多的选择了，不再只是结婚生孩子了…”
“当然，当然…”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这位“路老师”连忙进行找补。
这位路老师自然是路云峰，回应的是客户的研发总监岳方圆，她四十出头，齐耳短发。陈安对她印象不错，人很干练直接，和她沟通不需要很多铺垫和迂回。
项目进行一个月后，客户对陈安他们汇报的诊断报告还算满意。为了犒劳他们，客户总经理带着手下的副总、总监和经理们请陈安他们吃饭，而坐主桌的自然是客户的总经理、副总们了，作陪的自然是老路和老汪了。
老汪在自己人面前似乎更自在些，一顿饭下来和客户的老总说的话不多；倒是老路一顿输出，大谈特谈自己帮哪些上市公司实现了变革，（尤其是高管接任期间）稳定了局面；当然更不忘吹捧一下客户老总。一句句“那些人变革的魄力哪里及得上孙总、见识更是在您之下”把那位老总哄的相当开心。饭局进行不到一半，两个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两个人催着两桌人频频举杯庆祝两方良好的近期合作以及未来一定会持续的良好合作。几轮举杯下来，其他人没喝多少，倒是老路和他的兄弟喝了挺多。
两人喝多之后，除了互相恭维对方外，还分别对两方作出未来友好合作的指示。孙总指示他那边人都要好好配合顾问方的工作；而老路则指示老汪、陈安几个轮流发表未来项目期间要怎样表现。
在几个副总纷纷表示会配合顾问方的工作后，看不清脸色是否好看的老汪带头发表了自己未来仍将重心放在这个项目上的承诺。在刘学恺和姜林雪表示会将项目做成标杆、陈安说自己会全力以赴后，老路跟他新认的兄弟才满意了。接着老路又说起不管是做咨询还是做甲方企业，最重要的都是找准客户的需求，找准了需求那还有不成功的嘛。说完觉得不够有说服力，于是打算举个让人觉得非常印象深刻的例子，更是想表达自认为女性本身就是为男性服务这一观点，就想到了用剩女这一点来举例，于是有了让在场所有女性都很不舒服的那一幕。
老路觉得做项目只要跟大领导打好关系就行，至于项目方案嘛，过得去就行。就现在市面上那些咨询公司不都一个样的，做方案还能做出花来么。
老路向来看不上老汪那样的人，死抠方案，不会来事儿，累的腰直不来不说，人家还不一定会尊重你。我老路么，就是要站着把钱挣了。
在陈安在咨询行业见过更多所谓的专家后，很直接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当然这是后话了。
至少在当时，陈安只是发自内心的讨厌一个不咋干活、表面和蔼实则谁都看不上的人。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之后没过几天，所谓的早例会就开不起来了。先是老汪觉得项目差不多进入正轨，剩下的刘学恺应该可以cover了，他该分些精力去打单和支援其他项目了，于是没两天就走了。而他走了之后，姜林雪啥时候到基本看心情，陈安本来就觉得这事儿离谱，于是更心安理得的准点到了。
但是不幸的是，老路接下来在的时间很多，少了老汪的震场，老路俨然一副项目负责人的姿态自居，而后一堆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
（二）这是丙方还是甲方呢
“看看你们弄的叫什么，报告的现状和问题居然都描述不清楚，什么叫‘战略制定反着来啊’，反着来是什么意思啊，人家战略制定从上至下不对吗？那怎么着，战略领导定不了，难不成下面那些人来定吗？还有，说了在三个方案里把第二个方案凸显出来，中央研究院要合并到研发中心去，咱们要揣摩客户心理，明显孙总对中央研究院一直独立但又没有做出啥成果而不满了，所以报告里要重点说明合并后的优势，劣势一笔带过就行了。你们看看你们的报告，优势就写了两条，还是通用到不行的有利于资源调配和减少壁垒；劣势倒是写了三条，一条比一条严重，从不利于技术创新到降低市场竞争力…这是要干嘛，要换主推方案是吧？能不能有一点眼力见啊，是想被退回吗？”
一间可容纳二十几个人的会议室里，只寥寥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站在会议室投影的幕布旁边，一边拿着记号笔使劲儿戳着一页写着“方案二”的幻灯片，一边骂着其他三个人。
这骂人的自然就是以项目负责人自居的老路，挨骂的自然是陈安三个。这是在改革方案初稿跟高层汇报时引起高层不满后几个人内部总结时老路飙出的话。
陈安懒得回应，再说本来也轮不到她来回应，战略制定的现状和问题页面本来就是刘学恺负责的，他甚至都没有把他负责的部分让大家一起看过一遍；而几个改革方案自己负责的也不过是用来凑数的方案三，不过是将研发中心几个部门进行重组，谈不上改革。
陈安记得刘学恺分配内容的时候一副和蔼的表情。“难的部分都交给我来弄，陈安进公司的第一个项目肯定不太熟悉，林雪本身就第一次做项目，你们负责简单的部分就好，关键的、复杂的都我来弄。你们弄完都给我过一遍，确保不要出大错…”
记得陈安听到这话的时候极其不舒服，作为项目负责人，本身就要承担最复杂关键的内容，但是这么拉踩别人有点过了。陈安原本还想着提出整个方案合并后大家集体过一遍，但是听到这话，彻底蔫了。
陈安和姜林雪被刘学恺拉着改了两三遍，刘学恺是自己负责的内容似乎很有信心，当然更没必要跟两个顾问来过，最终在跟客户汇报前一个小时才进行方案合并并发出。翻车嘛，情理之中。
汇报过程中，董事长看到‘反着来’这个词尤其激动。“反着来的意思是我们做反了，不应该自上而下，而应该自下而上吗？自上而下才是正的吗…”刘学恺磕磕绊绊辩解说战略制定应该是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结合，孙总替他掩饰了句“表达有误，是缺失了自下而上的部分，而不存在正反”。但到了方案的部分，连孙总也懒得说话了，最终汇报结果是初稿很大部分内容不准确，需要大改。
当然老路和孙总两个在会后进行简短的交流，交流的核心表达了对几个顾问能力的质疑。
于是乎老路在安慰完自认的兄弟后，对着陈安三个大发雷霆。在骂他们三个报告出的晚，没有提前至少半天在群里让各位专家领导们评审就拿出来；更骂刘学恺在客户界面没有认可他作为项目经理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没有提前让老汪回来主持；接着就是开头的那一番怒骂了。
“你们要是再撑不起来，我不等客户退回，我就先把你们退了…”
老路最后一句像是最后通牒，说完自行离开了。
老路走后，刘学恺生气解释着提前跟老汪说了汇报的事情，但老汪觉得这更像是初稿交流，探探领导们的意见，又不是正式的presentation，他没必要折腾一趟；而关于汇报的内容，自己作为项目经理啥事都要操心，没有一刻停过的，最后加班加点才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完成了；再说了现状和问题自己就是表达有点不准确，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
“再说了，他一个专家本来就是请来帮我们干活的，现在倒好，活没干多少，脾气倒一直发了…”
刘学恺几乎有点愤怒了。
陈安觉得既荒谬又好笑，客户界面名义上的项目经理老汪不回来主持汇报也就罢了，甚至连方案撰写过程都漠不关心，直到此刻，都没想着问一问，估计不接到客户投诉的电话是真不觉得跟自己有啥关系了；而这位公司界面的项目经理刘学恺好像喜欢一个人忙着，自己忙的事情其他人不用知会，而每天晚上跟他说下做了啥他就履行了经理的职责了；而汇报失误后，不想着告知老汪，拿出补救措施，顺便确认一下老路在项目中的定位，反而对着下面两位顾问发起了牢骚。路专家就更厉害了，作为顾问方聘请的专家要把顾问开了。
这一波操作，陈安是服了。
“只有多个环节持续出错且负责人不理会，一个项目才没办法交付；不然，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只要负责人及时补救就有挽回的可能。”陈安在这个场合突然想到了前公司某位优秀合伙人在国庆培训分享的一句话。
姜林雪说了类似大家最近都很累、都是为了项目好、不要太计较这类不咸不淡的话。
“先把今天汇报过程有很大意见的几点先汇总，连同今天汇报的过程跟老…汪老师汇报下，看他什么意见；看你这边还是汪老师那边跟孙总他们约下下次沟通的时间，然后我们看下怎么修改和分工；这次修改稿最好提前1-2天发出来，让汪老师和路…专家都过一下，确认没问题了再去跟客户沟通；最好建议汪老师到现场来…”陈安叹了口气说道。
刘学恺和姜林雪倒是都同意陈安的意见，尤其刘学恺想当场跟老汪打个视频电话让三个人一起汇报。
陈安及时表明这件事情刘学恺一个人沟通就可以，而且自己确实熬了几天，想早睡一晚。姜林雪也表示想早点回去。于是陈安和姜林雪提前回去，刘学恺在办公室和老汪沟通。
陈安不知道刘学恺跟老汪汇报的时候大大赞扬了陈安的能力，她更关心的是后面项目是不是还会这么操作，一个丙方专家成了发号施令的人了，那这项目能执行的好吗？
陈安刚才本来要直接让刘学恺跟老汪确认老路在项目中的定位，但考虑再三觉得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就没说。
当然后来一个新来者用血和泪的经验告诉陈安乱说话带来的残酷后果，当然这是后话了。